天玄衛得到命令當即放手,但仍圍住他們,防止林聽跑掉。
林聽抱上去還覺得不夠,将雙手繞着大腿纏了一圈,兩手交疊拽緊。
這樣摩擦力更大,暴君拽不動。
大腿上傳來更用力的收緊,裴行簡居高臨下道:“放開。”
“我不。” 林聽想也不想就拒絕。一屋子的天玄衛,他敢放手,那下一刻就會立刻被抓進大牢,指不定要被冠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到時候也是人頭落地。
而且他跟暴君挨得近,能看到對方的變化,說明自己的異香有效,搏一搏還能活下來,他又不傻,必死和可能死當然選後者。
就這麼一會兒,林聽身上的香氣愈發濃烈,仿佛滋潤的春水,将撕扯的經脈一點點撫平,疼痛也在減輕。
眼前的光景終于清晰起來。裴行簡這才看清面前之人全貌。
隻一瞬他就眯起眼,那些道士坑蒙拐騙樣樣精通,能為錢财性命自私賣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從不信這世上能有這麼巧合的事。
裴行簡一手摸起靠在床沿的佩劍,劍尖挑着叫花子脖頸間的發絲打旋,轉瞬就将發絲截了下來。
“叫什麼?”
林聽這會兒心裡一萬句髒話飄過,他剛才一急就忘了,暴君手裡還有把鋒利的劍,一個劍刃飄來,甚至用不着天玄衛他就能人身分離。
所以,現在咋辦???
“哎喲,皇上問你話呢。” 趙德海小聲提醒。
他最了解聖上,剛才還眼眶發紅、思緒渾濁,眼見着就要發狂,被面前叫花子這麼一抱,眼底血絲褪去,話也恢複清明,看來頭疾是緩解了。
且看聖上的态度,這一屋子人的性命還有救。
林聽被暴君盯得頭皮發麻,這人看着他幹嘛,他渾身上下沒一塊幹淨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塊砧闆上的肉。雖然他現在也差不離,但他也是有骨氣的好吧,憑什麼對方問他就要說?
隻見刀光一閃,一絲刺痛漫上脖頸。
不是,來真的啊?
“林聽。” 林聽立馬答道,骨氣算什麼,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懸在脖子上的劍倏然回收,立在他旁邊床沿,劍身反射出他的容貌。
林聽撇頭看了一眼,又不忍直視地撇回來。
太醜了!!!
“放手。” 裴行簡重複一遍。
“我不,”林聽抱得更緊,上半身貼到腿上去,“我放手你就要殺了我。”
裴行簡隻覺大腿上傳來一股溫熱,熱得他極不習慣,但他腿被抓得死死的,動也動不得。
看來這叫花子怕死得很。
罷了,這人還有點用,可以留下以後慢慢觀察。
“朕不殺你,先放開。”
林聽狐疑擡頭,這屋裡這麼多人,大家都聽到了,按理說皇帝說的話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但那是對一般皇帝而言,對這不一般的皇帝——他還是繼續抱着吧。
忽然間,下颌再次被掐住,林聽被迫擡起了頭,與暴君對視。就聽暴君明顯帶着愠怒:“你放開,可活,不放開,我一劍殺了你。”
要他放就好好說嘛,非得這樣來恐吓他嗎,他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林聽實在不想再讓冰冷的劍架在脖子上,感受那種生命流逝的感覺,他乖乖放了手。
随後就見暴君四平八穩躺上了床。
“手拿過來。” 裴行簡道。
林聽又将雙手伸出去,倏然暴君伸出一隻手來,拽着他雙手貼到了自己手腕上,然後就不動了。
一旁公公上前将帷幔放下,重重帷幔打在林聽手臂上,将裡面光景隐沒。
林聽:???不是,他就這麼坐在地上?
手中脈搏強勁有力,腕骨突出,硌着林聽指骨,他想悄悄将手拿開,結果隻動了一點就聽帷幔裡傳來警告:“嗯?”
林聽就不敢動了。
暴君捏着他性命的後脖頸,心裡縱然萬般不服,但不得不聽從。
裴行簡感受着香氣絲縷鑽入腦海,腦中思緒翻轉。
呵,也不知是朝中哪個奸臣做的這一局。
林聽等啊等,看着面前的香斷了一截,手掌泛起了酸痛,終于聽見床上傳來動靜。裴行簡拂開了他手,坐起來,帷幔遮住了他大半光景。
“皇上,可好些了?” 趙德海立刻過來問。
床幔掀開一角,露出裴行簡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盯得林聽頭皮發麻。
“這‘藥’果真神奇。” 床榻上的人勾起嘴角說道。
林聽心中一喜,那是不是可以放過他了?
轉而就聽上面的人說:“把他關進東廂房。”
林聽瞪大眼睛,這是過河拆橋吧,這就是過河拆橋吧?
趙德海趕緊在旁邊問一句:“陛下,那衛太醫——”
衛太醫已經跪得快要昏厥過去了,他不敢發出聲音,生怕皇上一個不高興就當場把他處決了。
裴行簡這會兒折磨的病痛暫時消了下去,心情好許多,看了眼床榻邊縮成一團的白色人影,指尖在床沿木框上點了點道:“下去吧。”
是下去不是帶下去,一字之差,但所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
趙德海一喜,聖上意思就是放過太醫了。衛太醫也是幸運,千鈞一發之際倒讓個叫花子保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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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被一路拉出了大門,一左一右兩個天玄衛拽着他往另一邊走。
也不知道天玄衛吃什麼長大的,一個個力氣大得很,拽着他的手腕像是套上兩個鐵環,壓得手痛。
“大哥,你們抓得我手疼,能不能松開,我跟着你們走。” 林聽被迫跟在他們後面走了幾步,實在疼得難忍便出聲道。
見那兩人面無表情像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又說:“你們武功這麼高,我啥都不會,肯定不會跑,我乖乖跟着不行嗎?”
那兩個天玄衛看過來,見林聽手腕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是新冒出來的。這人臉上和衣服不幹淨,但手卻是細皮嫩肉,雖有泥點,但骨骼纖瘦,比他們見過的那些王爺公子的骨形都好看。要不是這一身行頭,很難讓人将面前的人和叫花子聯系起來。
一個說:“這是皇上的命令。”
意思就是不行。
但抓着的力道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