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被押上來時神色愠怒,連聲質問:
“你們是誰,抓我們來幹什麼?”
“各位兄台,有什麼誤會咱們好好商量,不要一上來就舞刀弄槍的,多吓人。”
“我們可是今年科考的舉子,你們随意抓人,就不怕我去報官嗎?”
而身後天玄衛一言不發,将它們帶進了包廂。
“大人,人已經帶到。”
那三人被捆住了手,奮力掙脫,臉都漲紅了卻沒掙開分毫。
看到包廂裡幾個陌生的人更是憤怒:
“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再不放開我就要喊人了。”
“我們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抓我們。”
林聽剛抿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要說無冤無仇——他看了眼裴行簡,皇帝此刻倒是沒什麼表情,像是剛才那幾人讨論的不是他一樣。
都被人蹬鼻子罵了,心态還能這麼穩,林聽由衷佩服。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可能以前沒少被罵吧。
裴行簡一手撐着下颌,姿态随意,“哦?那你們去告吧。”
那幾人見狀,臉色變了瞬,右邊那名稱作王涯的學子指着他:“你——”
“手收回去。”趙德海狠狠瞪他一眼。還學子呢,沒禮貌。
王涯被震住,慣性收回手。
“這裡可是京城,你們如此膽大妄為挾持科考學子,我同窗已經去報官了,等衙門的人來,我看你們怎麼說。”
裴行簡側頭,卓上前道:“酒樓出入口已把守。”
那幾人聽到這話,心下一沉。
裴行簡卻懶洋洋指着王涯道:“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王涯臉色瞬間慘白,這些日子聚集在樓裡的都是各地趕考的學子,酒喝多了難免談論些家國大事,新皇上任幾年來殘暴之名盛起,朝堂上被他殺掉的大臣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一些名儒大家,他們作為即将踏進朝堂的人,自然對暴君的行為不滿,私下裡也頗有微詞。
但以往都是互相嚼嚼舌根,今日他是喝醉了酒,這才當衆說了出來。
又恰好被他們聽見。
他們來自外地,在老家鮮少碰到官員,而在京城,天上掉塊磚都能砸個四品以上的大員。
看這幾位公子如此年輕,還有侍衛在側,恐怕是某要員家裡的公子。
“剛才是在下喝醉了酒說的一些胡話。” 王涯說。
“不,你說的沒錯。” 裴行簡嘴角微揚,平淡道:“世人都說當今聖上殘暴不仁、殺虐成性,刀下亡魂數以千計,死後要下地獄。”
林聽抖了一下,雖說這話是沒錯,但也不至于這麼貶低自己吧。
王涯被說懵了,“啊?” 他心口微微跳動,以為面前公子家裡也飽受皇帝摧殘,頗為同病相憐地道:“原來公子也這麼認為?”
所以,不是來找他們算賬的?
王涯當即過去想要抓裴行簡袖口,卻被趙德海擋住,
“公子我一見你就覺得相見如故啊,想來家裡也是在朝為官吧。”
裴行簡略一點頭。“起來吧。”
那三人起身,被趙德海送了凳子。
王涯才受了驚吓放松,當即倒豆一般全說了出來:“想我寒窗苦讀十幾載,從小就為了入朝為百姓辦事,可如今的聖上卻——” 他雙手一攤,愁眉苦臉,
“要是我入了朝卻活不了幾年,那我們科考又有什麼用。”
身邊那兩人紛紛附和。
裴行簡挑眉,“你們怎知入了朝活不了幾年?”
另一人說:“你看新皇上任這幾年,朝中大臣流動如水,今日還上任,明日就不知頭掉在哪個旮沓了。”
“放肆,咱們聖上殺的都是貪官污吏。” 趙德海當即嚴肅道。
“聖上?” 那三人驚疑道,看看裴行簡,再看看趙德海,啪嗒一聲,全跪下了。
“皇上饒命啊。”
林聽閉了閉眼,唉,禍從口出啊!
裴行簡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地說:“你們可知犯了什麼罪。”
那三人趴在地上心如死灰。
後面趙德海清清嗓子,高喊道:“诋毀聖上,你們犯的可是大罪。”
裴行簡冷淡道:“按我大墉律法,你們将會被打入大牢,剝奪考試資格,終身不得入朝。”
輕描淡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那三人抽泣起來。
這時王涯撐起頭來,堅定道:“剛才的話都是草民一人所說,跟他們沒關系,所有後果草民一人承擔,請聖上放過他們。”
林聽欣賞地看他一眼,還算是有點擔當。
“哦?朕憑什麼放過他們。”
那兩人一聽,面如死灰,恨不能撞死在地闆上。
“臣知罪。”
他們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至少還保住了命。
林聽聽得揪心,雖說這些學子是說了大不敬的話,但他們說的也算事實,就是兩邊信息沒對等,也怪不得他們。
他有心想要在這些學子面前為裴行簡留下好印象,便走到裴行簡身邊,小聲勸道:“聖上,臣覺得可以饒恕他們這一回。”
裴行簡眉眼沉沉,沒說話。
林聽繼續道:“您看,他們說的其實也沒錯。” 擡眼見裴行簡眉眼又沉了一分,當即改口,“是有些誇張的成分在,但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因為這個就處罰了他們,那豈不是會讓有心想要入朝為官,未來的肱骨之臣給拒之門外,畢竟誰也不想提着脖子來上班吧。”
王涯這名字他隐約聽過,當初敵國入侵時,似乎也有這抹身影,不過是作為己方,因無法忍受暴君行徑,自刎于城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