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隻是擦破皮?” 殿内,裴行簡眉頭緊皺,似信非信地盯着太醫。
太醫被盯得渾身打顫,摸不準聖上這是想讓林大人有事還是沒事。
“是,林大人手臂上有幾道被抓破皮的傷口,用藥敷幾天就好了。” 天老爺,他從入太醫院以來還從沒見過如此大的陣仗,聖上興師動衆将所有太醫抓過來竟然隻是為了給林大人治破皮?
傳言果然不假,林大人竟如此受陛下寵愛。
良久,裴行簡揉了揉眉頭,“下去吧。”
候在重華殿的太醫們嘩啦一下湧了出去。
殿内安靜下來。
林聽小心翼翼去看裴行簡的臉色,後知後覺發現他可能誤會了什麼。
“那個,皇上。” 他輕輕出聲。
裴行簡瞥來淡漠的一眼。
“那些太醫都是為我請的嗎?”
裴行簡不說話。但依照林聽對他的了解,不否認那就是承認了。
頓時心裡湧起小小激動,原來皇帝這麼重視他。
慶子将藥膏拿進來,林聽剛要接過,一隻手比他更快伸過來将藥拿在手裡。
林聽順着手臂回頭,就見裴行簡已經打開了藥盒,眼神看過來,“伸手。”
林聽乖乖将受傷的地方露出來。
一股涼意漫上皮膚,熟悉又陌生的觸感再次在手臂間劃走。林聽瑟縮了一下,卻被裴行簡抓了回去,“别動。”
林聽心裡像是咚咚咚地打鼓地,“哦。” 他擡眼去看裴行簡,發現這人眼裡氤氲着某種他看不懂的情緒,眼眸如黑夜的森林般危險。
裴行簡忽然将眼睛擡起來,林聽倏然收回目光。
藥上完了,裴行簡合上藥膏遞給林聽,“這幾日不要碰水,”重點強調:“尤其不要去釣魚。”
林聽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那快了就少了一半。
他攏好衣袖,想了想,不确定道:“皇上,臣這算是工傷吧?”
裴行簡疑惑。
“就是因為工作原因受了傷,雇傭的部門要承擔醫藥費這些的。”
裴行簡聽懂了,喉頭滾了滾,不明白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錢。一股氣又隐隐升起,但在觸到林聽希冀的眼神時,又洩了下去。
“算。”
林聽歡呼雀躍,“皇上,臣還想再問個問題。”
裴行簡看他一眼。林聽兩眼彎成月牙,笑眯眯地。
他無端生了些耐心。
“說。”
林聽說:“那巡城營抓章太傅收養的孩子是——”
跟裴行簡相處這麼久了,平心而論,他不認為裴行簡會暴力鎮壓那些學子。這事若不是他做的,那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挑起朝廷或者是皇帝和學子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影響此後的科考。
是想将朝堂從内部瓦解,好狠毒的心思。
“巡城營首領是安定侯。” 裴行簡淡淡道。趙德海在出聲前就已經退了出去,此時殿内隻留他們兩人。
“朕并未下令讓巡城營抓人。”
林聽懂了,“所以是他們自作主張。”
“那他們這樣做為了啥?” 林聽思索,想到近期的暴亂,猜測道:“為了不讓科考如期進行?”
說話間,他頭上的發絲跟着晃動,發尾長長了些,像某種小貓的絨發。
他不動聲色伸手摸了一下,在林聽轉過來前收了回去,指尖微微撚動。
“還不算太笨。”
林聽不愛聽這話,他本來就很聰明的好吧。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皇帝坐回禦案前,攤開一本折子,朝他招手:“過來。”
林聽磨蹭着過去。
裴行簡指尖點了下某個地方:“看看。”
林聽低頭,看清了折子上的内容。總而言之,就是一言官在述皇帝之過,讓朝堂人心惶惶,百姓人人自危。其言辭犀利懇切,沒有半句廢話,通篇看下來,林聽都覺得裴行簡果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暴君了。
好一番勸誡。
林聽開口道:“可明明是安定侯他們——”
裴行簡卻已将折子放下。“在他們眼中,安定侯的一切行為都是得到我授意。”
林聽震驚,“那為何不……”
“不将他們抓起來。” 裴行簡冷笑一聲,“朕登基不到三年,朝堂内外被安定侯把持多年,要連根拔出不是件容易的事。”
懂了,是在隐忍等待時機。
這時一個黑色身影飛了進來,在裴行簡面前跪下。
等摘下了面罩,林聽才看清竟然是卓大人
“聖上,關于安定侯的數項罪名卑職已調查清楚。” 卓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盒子呈上。
林聽過去接住,又遞給裴行簡。
皇帝将盒子打開,裡面赫然躺着幾本小冊子,再一翻開,隻見上面字墨不均,像是在緊急之下寫得。
裴行簡并未避着林聽,因此林聽也看到全貌。
上面列了數樁安定侯的罪證,買賣官位、侵田、殘害百姓…… 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看得林聽不由得咂舌,跟安定侯比起來,自己當初收到那些小禮物簡直就是渣渣。
末了,裴行簡将小冊子往桌面上一扔:“繼續盯着,若是安定侯進宮見太後立即來報。”
“是。”
将東西收好,裴行簡突然起身,“跟上。”
林聽還沒從吃到瓜的震驚中緩過來,聽到聲音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