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梁嬸的墓啊……”
青鴉嗚咽着悲痛道。
“沈姐姐最初來這個村子時,我才五六歲,初見我們便打了一架,我哭着跑回來,梁嬸并未為我撐腰也未責怪我……反倒做了一桌好菜,讓她與我們一同吃了一頓飯……後來,後來疫病橫生,沈小大夫和夫人沒有來得及醫好她……她便去了……”
謝溫晁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拭去他的淚。
“沈姐姐……沈姐姐和我們一同葬了梁嬸,那幾天她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臨走時交給我一些信告訴我再遇沈小大夫的時候遞與她……我舍不得她走哭得狠,她歎氣又告訴我此行是去拜師學醫,以後定會回來……今日我見她才如此開心……可是……”
“她也是開心的。”謝溫晁溫聲安慰道,“隻是她不叫你們曉得。”
“……為何?”青鴉擡起哭得花花的一張小臉,眼中信任和動搖的光晃晃。
“她……”謝溫晁頓了頓,歎息地摸着他的頭道,“她向來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
“沈姐姐識得她麼?”青鴉吸吸鼻涕,問道。
“她……”謝溫晁低下眸,溫溫淡淡笑,“應是我一位故人。”
“可是她好像與沈姐姐并不相熟。”青鴉疑惑道。
謝溫晁低低眸,眉梢眼角暈出些溫柔,輕聲道:“她沒心沒肺的,我也習慣了。”
頓了頓,又轉言道。
——“青鴉,可否帶我去看看梁嬸的墓?”
“梁伯與梁嬸是外來遷入村中,遷來那天村中便死了人,又有偷盜打劫之事接連發生,村人便認定是梁伯兩人帶來了厄運,于是将他們趕到了最外圍這間破屋,周圍盡是荒地寸草不生。梁伯廢了很大心力才墾好地,這才有個生存的活計。”
青鴉低着頭難過地道。
“三裡外,梁嬸葬在三裡之外……可那般荒地怎可用來安葬人呢?臨行前,是我們三人選了一片勉強算好的地,養地,撒下花種。”
“經過梁伯這些年的養護,三裡外早已草色青青,也開出一片花海。”
謝溫晁随青鴉踩過秋日半黃的草,過了座小山坡,隻見滿目花海,姹紫嫣紅,像要引燃了整個秋季。
“梁嬸生前最愛白菊,說初見梁伯時梁伯笑着看來,攏袖立着的模樣像極了那清雅白菊……我們便在墓旁種滿了白菊。”
“看,就在那裡。”
青鴉幾步小跑跑到了石刻的墓碑前,垂頭跪了下來。
墓碑隻是一塊粗糙長石罷了,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刻上名姓——“陳琰”。
恍然間謝溫晁似是也聽到風聲中曾缱绻過的“吾妻阿琰”。
會收留沈清祠那般暴跳小孩的溫柔女人,也會在紅塵苦海中被磨折早去。
徒留她愛的人将荒地也養成花海。
将她喜歡的花種滿了墓旁。
謝溫晁忽而心口一疼,擡眼目光遙遙望去天邊。
——“不許哭,聽他們的作甚?我的阿兆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閉了閉眼,隻漠然斂去眸底幾分水色。
就這般,再也不見了。
青鴉低低頭親昵地将額頭抵在冰涼墓碑上,伸出手似是擁抱般抱了住,安心地蜷縮起來。
風刮起來,又被石碑溫柔擋去。
像生前一樣溫柔庇護着這孤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