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祠淡淡瞧了眼那眸中盡是狠色與恨意之人,微微揚了揚眉。
片刻。
“我很不喜歡這雙眼。”
沈清祠背對着玄一,輕緩開了口。
玄一脫口而出:“——閣下!”
那少閣主還是狠厲地盯着沈清祠。
沈清祠饒有趣味地笑了笑。
“階下一囚耳,為何不跪?”
不等玄一開口,那少閣主淩然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若要折辱于我,我絕不可能向你低頭!”
沈清祠聞言贊賞地微微颔首,随即隻突然一腳便踢斷了那傲骨铮铮之人的腿。少閣主一時不察也難敵,轉瞬便跪倒在地。
“刀俎魚肉,不識時務。妄談些支不住傲骨,令護你之人衉血跪倒在地,仍要激怒于我。愚蠢至極。”沈清祠不屑輕諷道。
少閣主剛想怒然擡頭,聽見這句話身子卻猛地一僵。
“大夫。”謝溫晁拉住沈清祠的袖口,輕輕勾了勾她的指。
沈清祠不再多言,低下眼去看她。
“聽沙閣主一言如何?”
沈清祠頓了頓,擡眼看向偏屋門邊。
沙瓯明明已經難以動彈,卻不知何時撐着身體,虛弱地扒在門旁,彎着腰低低喘着氣,目光直直望向這邊。眼中神色辨不清悲喜。
“我見過你。”沙瓯嗓音沙啞,緩慢地開口,似乎每一句都牽動着寥長的回憶。“你父親應當是左邺。他同我說他是個孤兒,左是收養他之人姓氏,生于邺城,也便取了邺為名。”
那少閣主身軀突然顫抖了起來。
“我見你不多,但你那一劍刺來時我便突然認出來了。”沙瓯自顧自道,“因着那是有一日,你父親又顧不上你,托我看顧好你,陪你玩耍。你鬧着要我教你一招劍術,我便教了你這一劍。”
“沒想到,你還記得。”
“也比當初厲害多了,看來是學得不錯。”
沙瓯閉了閉眼,無聲地笑了笑。
少閣主低着頭,不敢看他一眼。
“竟是他啊……”
沙瓯閉了閉眼,忽然“砰”地一聲,雙膝跪地,伏身叩在了門旁。
“沈姑娘。沙某求你。放了他們。”
沈清祠皺了皺眉。
少閣主不敢置信地猛地擡頭望向沙瓯,玄一不忍地偏過了眼。
“主子……”一旁沈藜低低求着,小跑幾步離近了沙瓯,又不敢出手去扶。
沈清祠隻字不發。
謝溫晁瞧着沈清祠的面色,曉得這人心底多有怨煩,卻也不代表這人不願答應,隻是不能這般簡單便了了罷了。
阖了阖眼,又拉了拉沈清祠的袖口。
沈清祠偏頭看她。
“再答應大夫一件事。”
謝溫晁眉眼和軟,清清淺淺地笑。
沈清祠瞧着她,半晌,蓦地勾了勾唇:“輕言許諾可不是明智之舉。況且隻是他人之事。”
謝溫晁微微偏眼示意一眼沙瓯,又半仰着頭,迎着亮堂的明光微眯着眼瞧她,眸底山光水色便在這般明光之下愈發醉人:“大夫,我應允一事,可比他人要值錢多了。”
沈清祠頓了頓,忽而幾分愉悅地笑出了聲。
“那便交與沙大閣主。”沈清祠揚聲,幾分慵懶道,“我兩尚有事在身,便先走一步。”
沈清祠伸出一隻手去。
謝溫晁斂斂眸,看那隻逆着光的,纖軟溫白的手。溫柔了眸底明光,由她拉住站起了身。
身後沈藜忙将沙瓯扶起,華杳猶豫片刻,收到謝溫晁的示意也留了下來,搭把手照顧沙瓯,也提防着那少閣主。
謝沈兩人策馬而去之時,最後隻聽聞風裡沙瓯對少閣主幾人的輕輕一句。
——“此後一别,恩怨兩清。”
無悲無喜。
也不再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