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忽柔了幾分言語，低低道：“我伴她身旁年歲那般短暫，竟如白駒過隙，萍水相逢。如今身已百年，我卻在想，若我當年，是否也許……”

李遇止了話語，斂眸忍下幾分心痛歎息。

“如今我遇你，也應是天地緣分，為我展示另一條路之結果，也好，也好……此屋中殺陣不少，我為你點破，亦傳你一生學識與所藏，望你牢記今日所言，護好身畔之人。”

沈清祠深深一躬：“清祠謹記。”

李遇輕問道：“能走至如此，應已有驚世所學傍身，不過我還需相問，可願叩我為師？”

沈清祠答道：“非是不願，隻清祠已拜一師……”

李遇朗笑道：“我已一介死人耳，你有這片心便足夠，也不必在意那些虛禮名頭，清明之時于我墳頭多燒幾紮紙便夠了。”

沈清祠面色微肅，尊敬地跪地三叩。

“好孩子。”李遇笑着伸伸手，隔着虛空摸了摸她的頭，“我不相信如此一雙澄澈之眼，能做出如何害理傷天之事。蒼山亦不會接納此等人物。不必向我貶低自身，我活這般長年歲，看人不至隻聽三兩片面之言。你本有與我平起平坐之能，見我遺物，卻仍願尊我敬我，便是我之幸也。”

沈清祠眉目平順道：“前輩自謙，清祠當不得如此評價。所得所遇皆隻天運垂憐，德行不配。遠不如先輩前賢，以己身之力相抗天災人禍，救無數生靈于水火，皆為杏林之幸，亦是我輩楷模。”

李遇滿意地笑笑：“居而不傲，謙而不卑，看來是我撿到寶了。随我來，我留與你的，可不止傳世絕學。”

沈清祠忽而問道：“前輩可有甚遺願？”

李遇背影頓了頓，半晌，低了的嗓音滲出幾分狠戾，壓抑着道：“三件。”

“第一件事……我要你幫我，屠盡天玄。”

沈清祠安然踏出幽冥花海的那刻，玄門三十三室内，無數驚駭不定的目光驟然望來，愣了片刻，又重新聚起貪婪而陰暗的光。

九淵長生宮中人先一步迎來，躬身行禮，護在她的身旁。

李翊詫異地道：“祠姑娘可安然無恙來去，着實是舉世難得。”

衆人的目光皆彙聚于她。

沈清祠漠然一眼掃過所有如今仍留下的參賽者——其中不乏有不少熟面孔，當年吞疑山巅，衆道圍剿，九死一生間她皆一一記得清楚。

沈清祠忽勾唇一笑。

“——諸位。”

清冷嗓音微啟，細白的手中提一根青繩，繩下晃悠着一個白玉小瓶。

“墨青蛇毒在此。”

“我欲在諸位之中，挑選一位送出。諸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