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不遠不近傳來一個陰冷的嗓音。
“姑娘這是一早便選中錢家了麼?嗤,既然如此又何必裝模作樣似要挑選,怕不是要故意引得我等争端?”
沈清祠似是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饒有興趣地望向那方,問道:“你是何門何派?”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張揚地揭下了面上面具,黑袍上土色暗紋翻飛,不屑諷刺道:“竟有人不識得我陌邑十門?識相的,速速交出手中蛇毒,陌邑便不予追殺。”
陌邑十門,一群窮兇極惡匪徒所聚集創建,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隻要有利可圖,無論如何都會摻和一腳,無利之時,歃血盟約亦可轉瞬背棄。烏合之衆胃口不小。
沈清祠又怎會認不出他們。
呵,蛇鼠之輩。
随着那陌邑領頭黑衣人面目在她眼中逐漸清晰,右手手腕又泛起細細麻麻剜不去剔不出如針刺一般的痛。那種痛如一條小蛇随手腕而上,張着尖銳的毒牙撕咬着心底,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那年吞疑山巅,到底發生過些什麼。
沈清祠的面色有一瞬間諱莫如深,眸中傾天暴雪都飛落,其中明暗交錯的危險如迫不及待要噬人血肉的獠牙贲張,深黑。卻偏偏又雅緻而克己,片刻,忽止不住地笑了出來。
她一總不願回想起太多往事,因着自己也曉得,一旦回想起,整個人便免不了容易瘋些,她其實一總隻想做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尋常之人。卻總有些人,如陰魂不散,偏要——在她耳邊眼前,一遍、一遍重複起當年往事!
那本如墨玉般清明的眸色逐漸氤染上豔麗的紅,又似心情大好,唇邊弧度動人極了。那極是愉悅而美好的笑此刻卻成了最奪命的刀,連幽冥也不及她三分炫目。在衆人皆怔愣之際蓦然抛卻手中花,刹那間身形如鬼魅倏然掠至那人身前,似纖軟無力的手卻偏生極狠地扼住了那人喉嚨,手背上青筋都猙然顯露,面上又偏生雲淡風輕,一雙眼平靜如水微帶笑意。似從不曾動怒,也幹淨通透無半分戾氣。
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一瞬間。
“陌七。”
沈清祠嗓音清雅,如親昵耳語。一腳踹碎了他的膝骨,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留下,擡手直接捏上肩膀,骨骼碎裂的響聲令人牙根發酸,也震懾住了身旁陌邑門人動作。她眸光低掃過一眼周邊,又回到陌七臉上,似仔細端詳着,面上笑意愈發和雅動人。
“我已然給過你足夠的容忍,令你能在我面前活至這一刻。”
陌七對上那雙眼,隻覺猶如被厲鬼毒蛇盯上,從心底泛起的涼意席卷至整具身軀,咬牙顫抖着說不出一個字,就在這般似曾相識的恐懼之中,蓦地回想起了曾經那個帶給他過同樣恐懼的人。
“是你……?!你是她?!你怎麼可能還活着?!不——!!!她早就死了!你是誰!你不是!你不可能是她!你到底是誰?!”
陌七語無倫次地驚恐大喊,甚至牽扯着被廢的手臂随身形晃動,卻也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滿眼盡是不可置信之色。
一旁錢砜冷眼看着陌七的表現,心底忽思及一個可能性,蓦然看向那神秘的黑衣女子,眸光翻起驚懼的駭浪。
女子微蹲下了身看着他,像是想不明白似的歪了歪頭,如當真困惑疑問不解,輕聲道:“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聽見這句話,陌七的心徹底涼了透。
沈清祠卻并未給他分毫再開口的機會,暗黑鬥篷下一把寒光凜冽長刀出鞘,仙鶴展翅,連奪人性命亦是高潔風雅,長空中劃過的弧線那般優美,血色濺落。
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伴着眸中褪不去的驚恐滾遠,血濺三尺,染紅了女子手旁衣上,綻開朵朵豔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