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盞中的茶湯泛起第三道漣漪時,晏淵山聽見了門外逐漸傳來的腳步聲。
“人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撇過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拂了拂下巴上的山羊胡,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
手還未放下,又裝作不經意碰倒了桌上的茶盞。
“既然是貴客來了,那這茶,就該換了……”
那小厮也是機靈,聞言便動。
忙将桌上濺落的茶漬擦淨,又端上了另一盞好茶,忙完後又馬不停蹄地将前院子裡的門打開,畢恭畢敬彎着腰迎接貴客。
腳步聲在耳邊回響,聽着動靜,人已經來到了跟前。
小厮擡頭看去,隐約間見到一男子,身後帶着三人,臉上均蒙着霧氣,讓人看不見真實面容。
隻見那一群人浩浩蕩蕩踏進院子裡,目标明确地向着堂上坐着的晏淵山而去。
玄色錦袍上的金線紋忽明忽滅,在眼前一閃而過。為首的那人疾步向前,身後跟着的三人停住了。
白玉靴踏上青石階,轉瞬便來到了桌前。
“不知近些年來,晏伯父可還好?”
少年一下子就落座在了鎏金檀木椅上,一腳橫在桌上,靠着椅背,撇着眼,根本沒有把目光放在對方身上。
不僅如此,少年指尖還漫不經心地玩弄一支青玉笛,上面墜着的流蘇将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熱氣氤氲,整個桌面一片狼藉。
嚣張跋扈,趾高氣揚,根本就沒有把人放在眼裡!
小厮怒極,瞪着眼,剛想呵斥那毛頭小子,卻不想前方他最為尊敬的家主已然起身,恭敬地向面前那少年行了個禮。
“好得很好得很……”
晏淵山眼角細紋堆起笑意,笑的磕摻極了:"不知此次居然是少宗主親臨,真是讓寒舍蓬荜生輝——"
話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少年将手中的青玉笛重重一砸,震的茶水四濺,木桌上已然有了裂痕。
“晏師伯,我此次從仙山下來,也是有任務在身的。”
少年突然卸下了臉上的禁制,漏出了一張形貌昳麗的臉。
桃花眼半眯着,看起來和善極了,眸光流轉像是處處有情,可說出來的話卻是不置可否。
人界之上,另有仙山,仙山上五大世家并列,另有四大宗門坐落其中。
而其中,當屬太虛宗為天下第一宗。
“不知晏師伯何時……将那蓬萊秘境還我太虛宗?”
“五十年前,晏長老蒙騙衆人,奪了那蓬萊秘境。如今,他又盜取了宗門秘寶,逃了整整三年……直到這幾日我才發現,原來這蓬萊秘境,居然就在這仙山腳下的晏府上。”
“于是此番,我便親自來了。”
“這古往今來,欠了人東西,哪有不還的道理……你說對嗎,晏師伯?”少年指尖在箫孔上輕叩,擡眸對着晏淵山輕輕一笑。
晏淵山後背滲出冷汗,面上笑容卻愈發殷切:“欠了的東西,自然是要還的……”
“隻不過——”
少年輕輕挑眉,眼裡溢滿了不屑:“隻不過什麼?”
“隻不過當年愚弟晏懷山,隻将那秘境帶入落城,并未放予府上……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那蓬萊秘境究竟在何處……”
晏淵山擦了擦額尖上的汗,頗有些心虛。
“是嗎……”
少年拄着臉,歪着頭饒有趣味地看着對面,剛想開口說句什麼,卻隻聽到檐角銅鈴忽地亂響,急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
“家主!家主!不好了!”
沾着泥的皂靴踹翻了白玉蘭盆栽,灰衣小厮撲跪在院子前。
晏淵山皺眉,挺直了肩膀,拂袖而怒:“貴客面前,成何體統?”
小厮喉結滾動,目光掃過靠坐在對面的少年一眼,猶豫了一番,遲遲不敢做聲。
晏淵山怒斥:“有什麼事快說!”
小厮聞言,埋下頭,發了狠似的喊出聲:
“晏,晏翎他又犯魇症了!這一次,這一次他直接将院子裡送飯的仆奴給殺了!”
——
方才撞見兇案現場的小厮跑了,整個院子裡空蕩蕩的,就隻剩下晏翎一人提着劍,站在樹下。
衣訣翻飛,手中的劍被放置在了石桌上,紛紛揚揚的桃花落下,蓋住了石桌上的畫卷。
腳邊,是那具已經認不清容貌的屍體。
“下來。”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晏翎微微一擡頭,對着上方高牆凜聲道。
沈鸾躲在繁茂的樹桠下,原本是打算看看隔壁的動靜,然後思考這岌岌可危的任務該如何挽救……卻不想被發現了。
整個人頓時心虛一陣,半響不敢擡頭。
【宿主,反派好像發現你了。】
腦海中的系統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廢話。
“我知道,但是你應該給我想個破局的辦法。”沈鸾縮了縮身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現在那妖物殺了人嫁禍給了反派的劇情已經發生了,你現在首要任務是如何挽救劇情!”
系統沉默了,選擇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