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用鼻尖使勁地蹭那把劍,卻最終沒有等來那一聲熟悉的呼喚。
沈鸾連忙拿出身上裝着的藥粉撒在那道傷口上,撇過眼看見那白狐蹲在忘川劍前,心中突發奇想。
或許,秋棠她已經恢複了記憶……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隻見那白狐縱身一變,化作了一少女。
身上的裝扮還是一如往日的綠色衣裙,頭上梳着流雲鬓。
秋棠從紀淮安的手裡奪過那把劍,低眸凝視了一會兒,眼中不自覺蓄滿淚:
“無妄……”
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的一幕幕如過眼雲煙般在眼前飄過,上一段記憶的最後一刻還停留在她口吐獻血,笑着死在他的懷裡。
晏翎的目光最開始落在被抓傷的那道血痕上,不癢,卻是隐隐有一股酥麻勁。
一隻柔嫩的手輕輕地觸碰了他一下,轉瞬即逝,指節纖細,腕側還有一顆極小的紅痣。
肌膚上似乎還挽留着那股細膩感,一股極其奇怪的感覺從心中奔騰升起。
“秋棠,你……想起什麼了嗎?”
沈鸾給晏翎撒過藥粉後,猶豫地看向秋棠,緩緩開口道。
“我全都想起來了。”
秋棠輕輕一笑,溫柔地撫摸着忘川劍,像是想要透過它,去見另一個人。
一個她,再也見不到的人。
“他為我成了那一方秘境的天道,蓬萊島崩塌之際還不忘送我離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本就依附蓬萊而生……”
忘川劍徑直捅向心口處,血液噴湧而出,有幾滴順着劍身滑落,在地上暈出紅印。
“我這就來陪你……”
晃眼的光一閃而過,忘川劍跌落在地。
“秋棠!”
沈鸾撲了上去,結結實實地觸碰到了那人,卻見她将玄音鈴塞給了自己,輕笑道:
“這個你拿去罷,左右我留着也無用……”
淡綠色的身影在眼前消散,沈鸾的手指接住了那串鈴铛,眼見着最後一抹虛影在眼前消散……
忘川劍不斷地吸收劍身上的血迹,直至最後一幹二淨。
晏翎這時也反應過來,靠近了看向地上的那把忘川劍,眼裡神色晦暗不明。
這種場景,他之前經曆過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他垂落在身旁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吱吱作響。
“她……以生靈祭劍了……”顧灼喃喃道。
所謂以生靈祭劍,就是自願以自己的姓名獻祭,成為劍靈,永世不得輪回。
沈鸾不忍:系統,她還能……
剩下的話她還沒說完,系統緊跟着接聲。
系統:【宿主,她已經自願祭劍,成了劍靈了,不會再出現了……】
沈鸾一時緘默了,她撿起地上的忘川劍,用袖子擦了擦,還未做下一步動作,就被一旁紅着眼的紀淮安猛地奪去。
隻見他一聲不吭,撿起那把忘川劍,一手狠狠擦過臉,背起就打算離開此地。
“你要将它帶去哪?”
沈鸾起身,看着已經走出洞穴的啥啥啥
“回太虛宗,入劍山,我要送師兄……回家。”
紀淮安走了,顧灼朝着對面看了兩眼,最終決定跟着紀淮安離開,笑着對沈鸾說道:
“姑娘,我也先行一步。”
走到晏翎身旁時,若有若無地瞧來他脖子上的血玉看了一眼,在擦身而過時候輕聲說:
“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沈鸾聽見了,等人走後,好奇地詢問道:“他與你說過什麼?”
“沒什麼。”
晏翎撇過眼,扯開話題:“天色已晚,我們該離開這裡了。”
沈鸾點頭,與晏翎一同走出去。
天色大明,外面已經沒有石猴的存在,連帶着剛開始與紫霄宮弟子戰鬥的痕迹也已經不見了。
擡眼,這才發現,外面早已經被裡裡外外圍上了好幾層,最開始走的紀淮安與顧灼也被一行人攔在前面。
而那一群人為首之人,正是晏翎的哥哥晏綏。
晏綏一看見晏翎出來,不懷好氣地笑道:
“那些紫霄宮弟子說你們在這,不過附近不知被誰下了禁制,竟是進不去分毫,可算是讓我好等。”
“怎麼,晏翎,見到兄長,也不喚我一聲?”
“差點忘了,你不是晏家親生的,自然也不是我的好弟弟。”
晏翎沒有搭理他,倒是顧灼眼神奇怪地來來回回看兩人,眼神很是耐人尋味。
“既然你已經找到人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卻想到自己身上還有要事在身,便拉着紀淮安從旁邊走了,原本攔着的侍衛也放行。
在衆人的注視下,他們二人那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沒走多遠就一人一條道,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晏綏看見晏翎出來,上上下下掃視了一眼,掏出一本冊子,抛給了晏翎,笑道:
“即使你不是我們晏家的人,總歸這麼多年吃我們晏家的也不再少數,我如今列了個賬本,你照着上面的還就是了。”
“畢竟,我們晏家自古以來還沒有幫别人白養兒子的道理……”
晏翎接過賬單,剛想翻開卻被沈鸾一把奪去,直接翻看到最後一面,将那最後一張寫着總金額的紙張給撕了下來。
“要多少你直接去我府上找管家要便是。”
沈鸾不曾看到晏綏索要多少銀錢,将那張紙撕下來後,别捏在手心裡,不想讓晏翎看到,甚至連賬本,也都丢了回去。
晏綏認得她,隔壁沈府上的女子。
微微挑眉看向晏翎,目光又落在沈鸾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敢問姑娘與他是什麼關系,你如何幫他做的了主?”
晏翎剛想出聲,卻被沈鸾攔下。隻見她一手拉過他的手,然後在衆人面前,十指相握……
随後,貼上他的左臂上,一副親昵的模樣。
“阿翎,他在問我為何幫你做得了主。明明……明明我們如今馬上就要成婚了,我如何不能做的了你的主?”
晏翎……晏翎沒有反抗,眼神裡略帶疑問。
因為,此刻沈鸾的另一隻手,正在背後死死掐着他的腰上的軟肉,一副逼迫人去就範的趨勢。
在旁人眼裡,便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對璧人不顧旁人眼光,在衆人面前談情的模樣。
系統:???!
系統因秘境磁場問題,信号時靈時不靈,經常處于斷線,剛出秘境時還沒見到宿主與反派這麼親密。
怎麼突然一下子就——
所以,它不在的那些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晏綏冷笑了一聲,目光落在那雙十指交握的手上,随後上移到晏翎臉上,搖了搖頭,暗暗内涵道:“你倒是好福氣。”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便去貴府上讨要債務,如此便算是錢、貨、兩、訖了。”
晏綏的語氣突然放輕松了,臉上挂上了往日那般笑面虎的形象。
他曾經多次與那沈府打交道,也知道那沈鸾也不是個好惹的貨色。沒想到,她竟然還舍得為晏翎一擲千金!
晏綏眸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晏翎,勾唇道:
“我們走!”
一群人烏泱泱地圍住這一塊地,随後又成群結隊地離開,仿佛從來沒有來過。
此時的晏翎根本沒有關注晏綏來說了些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與人十指交握的左手上。
在剛剛他每想開口時,就會被某人不動聲色地攔下,然後為了阻止他說話,十指越發地緊扣。
此刻他的腦子一片暈乎乎的,整個身子似乎處在雲端之上,隻有掌心的那一抹溫熱告訴他,他還活在這個世間上。
沈鸾想放開手,但是晏翎卻一直緊緊地握着,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兒,眸子虛虛垂下,鴉羽般的眼睫斂下了眼中的所有神色。
直到沈鸾将手強硬地從他掌心拿出,他整個人才終于回過神來。
“怎,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