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臨閉關閉的安安靜靜,洞府裡一片歲月靜好的安甯。
全程沒有任何不想聽的雜言雜語,也沒有任何不想理會的上蹿下跳。
說來也奇怪,帶那小孩隻過了不到兩天,他卻感覺度日如年,時間格外地漫長,光要忍着脾氣應付那小孩的各種無理要求就耗費了他大半的耐心。
如今乍一安靜下來,還有點不太習慣。
但也隻是開始而已,入定之後就好了很多。
直至三天過去,他終于穩定了躁動的仙力,從閉關中蘇醒後,已是恢複了以前的狀态。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
衣擺長袖如流雲般層層疊疊鋪展而下,将他修長的身體襯托得勻稱挺拔。
他微微擡起下颌,被紫紗包裹的眼底漠然無情,映照不進世間任何柔軟的東西。
三天一過,他又是那個鐵血冷酷,不近人情的天罰者了。
他緩緩邁步,往洞府出口走去。
随着腳步落下,洞内紫光頻頻閃爍,一層層禁制徐徐張開,恭迎着主人離開這裡。
一路來到洞府門口,石門轟鳴着緩緩升起。
謝天臨一手負于身後,姿态高高在上,洞府外吹來的揚起他的衣擺和發梢輕輕飄揚,将他襯托得宛如淩絕天下的天上仙人,神聖尊貴而不可亵渎。
他微微地眯起眼,漫不經心地想起閉關前的事情。
三天了,那小孩應該也适應了刑天宮的生活,出去就可以給他洗經伐髓生靈長根。
自此之後,他就沒那麼容易死……
“仙尊啊!”
一聲飽含着深深絕望的呼喚響在門外,“小太子快死了,您快救救他吧!”
謝天臨表情裂了。
高高在上的仙人姿态轉瞬分崩離析。
他一掌轟出,将開啟得過慢的石門直接碾碎,踏着漫天煙塵一步跨出,裹挾滔天殺氣立于陽光之下,一字一頓殺機森寒:
“怎——麼——回——事——?”
不遠處白蓮雙膝跪地,臉色頹喪灰敗,“他三天滴水未沾,現在已經很虛弱了,随時會有生命危險。”
謝天臨眼簾一落,視線如利劍般射向白蓮,“滴水未沾?”
墨玄連忙閃身擋在白蓮面前,解釋道:“他過于在意您,自從您離開後他就賭氣不肯吃東西,晚上又非要進您的居所睡覺,但被您的禁制擋在了門外,傷心欲絕下就絕食了,無論我們怎麼喂都喂不進一滴水!”
“去我的居所?”謝天臨眼神一沉,”你們不知道紫雲阙外有禁制嗎?”
墨玄滞了一下,心虛道:“他說他身上有您為他落下的仙力,可以開啟紫雲阙的禁制……”
謝天臨猛地一拂袖,浩蕩仙力透體而出,将兩人生生推了一丈多遠。
“胡鬧!”
那仙力烙印是為了讓他在天上自由飛行才落下的,本就和居所禁制沒有關聯。
何況既交給白蓮帶了,刑天宮那麼多能住的地方,怎麼就非要去紫雲阙了?
還被拒之門外就絕食三天!
之前那麼嬌貴,餓十二個時辰就要死要活找他要奶喝,現在三天都能忍下來滴水不沾,倔得像頭牛一樣。
這小孩怎麼就這麼難養!
他放出神識四處一掃,很快便知道了離不厭的位置,一步踏出,下一瞬人已不見了蹤影。
墨玄連忙過去将白蓮扶起來,“師尊,你還好嗎?”
白蓮搖搖頭,“沒事,沒有完成仙尊托付的任務,不怪仙尊生氣,我們跟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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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三天,謝天臨再次見到離不厭時,險些沒認出人來。
小孩孤零零坐在他的居所之外,愣愣地看着面前這片閃着紫光的禁制,黑幽幽的眸子裡一片死水無波,映照不出任何東西。
隻有微弱起伏的胸膛還在證明他的确還活着。
他周圍放了很多桌子,桌子上滿滿都是各類鮮香的飯食,有素有肉,有冷有熱,離他越近溫度越高,他手邊一碗面條還散着淡淡的白氣,可見是剛出鍋不久。
白蓮的确是費了不少心思。
可某個倔強的小孩硬是能當做沒看到一樣,眼神都沒給一個。
三天前還水靈靈嬌滴滴的小孩,三天後枯敗瘦弱,生氣全無,幾乎都快萎了。
謝天臨看得眼角一抽,快步走上前去,往他面前一站。
大片陰影投落下來,擋住了陽光,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離不厭雙目無神,隻嘶啞着聲音道:“……拿走,我不吃。”
謝天臨問:“為什麼不吃?”
日思夜想的熟悉聲音突然響在耳邊。
離不厭無神的眼眸微微動了動,瞳孔緩緩聚焦,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謝天臨居高臨下看着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麼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