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仙尊給謝天臨安排的居住之地在雲渺峰。
顧名思義,這是一座雲霧浩渺的山峰。
腳邊雲霧層疊湧動,走在地上,像是在雲間漫步。
各色靈植點綴山間,生機勃勃,仿若置身于仙境圖畫。
離不厭蹦蹦跳跳地走在花草間,走一步就蹦兩步,金色衣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宛如跳躍在山間的一抹耀眼辰光。
他噔噔噔噔走了一段路,雙手張開轉身回頭,笑容在光下燦爛生輝。
“師尊,我好開心!你今天又保護了我一次!”
謝天臨不緊不慢地走在他身後,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我說過,隻是因為你有用,别太過依賴我。”
離不厭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冷言冷語,哼哼一聲道:“我這麼有用,怎麼來救我的人不是其他人,每次都是你呢?”
謝天臨一時沉默。
離不厭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眼裡盛着滿滿的歡欣和依戀。
“我不知道什麼有用沒用,我隻知道,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隻有你救我,在我受委屈的時候,隻有你替我出氣。”
他燦爛一笑,“師尊對我最好啦!”
謝天臨被他的笑容燙到了眼睛,忽而側過了頭去。
他像是轉移話題一般道:“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離不厭摸了摸額角的青紫,理所當然道,“他們打的!”
謝天臨詭異地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一拂袖,抛出去一個玉瓶,“自己塗上。”
到底還是沒計較周青麟那句“他自己撞的”是怎麼回事。
離不厭接過玉瓶,好奇地打開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頓時撲面而來,隻淺淺吸了一口,精神都一下好了不少。
他眼睛亮了亮,低頭看了眼玉瓶,又擡頭看向他,突然啪嗒啪嗒跑過去,道:“我看不到,你幫我塗?”
謝天臨皺了下眉,“旁邊有靈泉,你自己照着水面塗。”
離不厭舉着玉瓶哼哼道:“我疼,我都流血了,我從來沒處理過這些傷,我不會!”
他抱住他的腿撒嬌道:“你就幫我塗一下嘛,師尊,師尊尊,師尊尊塗塗,師尊尊……”
謝天臨額角青筋跳了下,猛地一伸手拿過那玉瓶,繃着臉開口:
“不許說疊詞,站好,擡頭!”
離不厭高興地“唉”了一聲,立刻收手站好仰起頭來,黑幽幽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那灼熱的視線幾乎要把人燙傷。
謝天臨頓了頓,擡手覆在他臉上,一指在他眼角輕輕一點,離不厭身上所有的灰塵血迹便都消失不見。
他輕聲說:“閉上眼睛,不要動。”
離不厭睫毛顫了顫,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聲,乖乖閉眼。
謝天臨這才松開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玉瓶裡輕輕一蹭,沾了點藥膏,一點點塗抹在那凄慘的傷口上。
他的動作極輕,手指的觸感溫潤又細膩,摸在臉上癢癢的,凡是他手經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立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藥膏的清涼感。
像是在滾燙開裂的旱地裡下了一片柔和清潤的雨。
有一種很溫暖的東西順着地面那裂開的縫隙漸漸滲入到了地底裡。
他忘記了他的囑托,睜開眼去看他,眼睛慢慢有些癡了。
謝天臨手指一頓,給他最後一處傷上完藥,這才收回手,道:“不是讓你不要睜眼嗎?”
離不厭眨巴眨巴眼,說:“我好喜歡你啊,師尊。”
謝天臨眉眼微微顫了下,将玉瓶收回乾坤镯,錯開話題道:“什麼時候知道我來的?”
離不厭一提起這個就有話說,得意洋洋地一擡下颌:“我額心的金鱗快抵擋不住那老頭攻擊的時候,我以為要完了,它突然又亮了,我就猜到師尊一定在附近!”
謝天臨淡淡道:“倒是聰明。”
他當時為了取龍尾花,的确晚到了一小會。
一到院門口,就見小孩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在舌戰太玄。
這是他從未曾見過的離不厭,忍不住就待在暗處觀察了起來,想看看還能挖掘出什麼他不知道的性子。
結果挺讓他意外。
不僅沒在仙人面前妥協哭泣,知道他來後,還能忍着沒喊出聲,引着他們露出更多卑劣的本性,事後一起算賬。
脫去那層嬌生慣養任性胡鬧的皮,底下竟露出如此铮铮血性。
這小孩,今天倒給了他不小的驚喜。
可惜小孩在别人面前有多聰慧嚣張,在自家師尊面前就有多孩子氣,謝天臨一句誇獎直接讓他尾巴都翹到了天際,哼哼唧唧就開始嘚瑟。
“你都不知道,散學的時候我第一個跑出來,到處都找不到你,我以為你又騙了我,那條蛟龍就這時候沖過來咬我,我都絕望死了。”
他仰起臉看向他,笑容燦爛,神采飛揚,“幸好你之前在我身上落下的師徒血契讓我額心金鱗生光,将那蛟龍給擊飛了,師尊又保護了我!”
謝天臨蹙起眉,看向他恢複光滑的額心,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師徒血契的确是下在了額心金鱗上,但他剛剛并沒感覺到血契有反應,那就是離不厭自己讓鱗片生光擊飛蛟龍的。
或者說,是離不厭的本體,神胎龍殼。
神胎龍殼本該在化靈而生的時候靈氣耗盡的,現在卻擁有了對抗築基期蛟龍,甚至抵抗仙人威壓的能力。
莫不是因為那場洗髓,神胎龍殼已經恢複了一部分能力?
若是再加上那三朵龍尾花,甚至龍血本身,是不是可以加快神胎龍殼恢複本源的速度?
他低頭看向離不厭,對上他亮晶晶盛滿依戀的眼眸,又是一頓。
按照原本的計劃,至少要等離不厭成仙,渡成仙雷劫之後,神胎龍殼才能恢複本源,回歸魔淵陣心封印魔龍。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