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表面下是如浪濤般翻湧的森寒殺機。
他沒因為青衍的那句近乎冒犯的話而生氣,倒是因為離不厭差點受傷而生出一絲殺意。
青衍臉色微沉,“你從沒如此在乎過一個人。”
謝天臨道:“他不一樣。”
青衍冷哼一聲,眯起眼睛打量着離不厭,“昨晚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為何要收他為徒了,可按你的性子,你本該冷漠地疏遠他,而不會如此情緒外露。”
他看向謝天臨,“他身份特殊,你知道我不會真的動他,可你還是三番四次地警告我,甚至隻因為我忽視他而冷落我,因為我差點傷到他而故意教訓我,你為了他,已經失控了好幾次。”
謝天臨眼角一斜,冷冷地睨着他,覆着眼的紫紗随着微風輕輕浮動,似要飛天而去。
空氣裡有鐵鏽般的顔色慢慢擴散。
那是實質化的殺氣。
不遠處的離不厭也停下了吃龍角的動作,歪着頭看了過來。
青衍似乎沒察覺到異常般,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謝天臨身前,微微傾身,嘴唇湊到了他耳邊。
“我很好奇,你是真的在乎他呢,”他彎起嘴唇,輕聲笑道,“還是把他當成你之前養的那條小醜蛇的替代品了?”
這句話惡意滿滿,配合着他嘴角惡劣的弧度,看起來就像是專往人心口戳的一道血淋淋的尖針。
實際上也正是這樣。
青衍從謝天臨小時候起就認識他了,也知道他所有的過去。
他知道他養過一條很醜很弱的蛇,那條蛇最後為了救他墜入魔淵裂縫死了,他對它的感情很不一般。
這可能是他斷情絕愛的三千年裡唯一放在心上的念想。
那件事後,他不會再對任何人抱有善意,更不會突然去在乎一個要被他親手鎮入魔淵陣心的存在。
對于注定會離去的人,他吝啬給予一點感情,沒有将他囚禁起來不在自己面前露臉已經是大發慈悲了,失控是絕無可能的。
那就隻有一個原因——移情。
這小孩的龍形和那條醜蛇有點相似,他會心軟是正常的,他要點出來,要讓他認識到這一點,斷掉這種移情的作用。
或者說,威脅。
隻要小孩知道這件事,他肯定會對謝天臨産生隔閡,謝天臨這種冷漠高傲的人又怎麼會放下身段去拉攏一個人?
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想而知會走向破裂。
那麼,你還要繼續這樣,為了那小孩故意冷落我麼?
一個是注定會死的替代品,一個是可以幫他的妖王,孰輕孰重,還要他提醒麼?
謝天臨靜立不動,隻是眉眼輕微擡了一下,語氣平淡,“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青衍身體一僵,側頭看他。
謝天臨道:“秋旻是秋旻,任何存在都沒資格替代它。”
他偏過頭去,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徒弟也隻是我徒弟,他們最多隻是有些相似,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我不會因為任何可笑的原因去尋找一個替代品安慰自己,那是懦夫。”
青衍的臉色真真正正地變了。
不是移情,那就是因為離不厭這個存在本身而失控。
可憑什麼……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青色豎瞳閃爍着駭人的冷光,“我陪了你三千年,他才來到你身邊幾天,憑什麼你對他這麼好,對我就這麼冷漠!”
謝天臨不避不閃地看着他,“憑我願意!”
“噼啪!”
空氣裡似乎有電光猛地炸裂了一下。
不遠處的離不厭死死瞪着青衍的方向,嘴裡的龍角碎片咬得咯嘣作響,那模樣恨不得咬的是青龍本龍似的。
可惡,這條色龍竟然離師尊那麼近,嘴都要碰上師尊耳垂了!
而且那聲音低的,一個字都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悄悄話?
啊啊啊氣死龍了!
過于生氣的他壓根沒注意到那邊氣氛不太對勁,更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周青麟已經恐懼到把自己縮到了某個角落裡瑟瑟發抖,滿腦袋隻是想着要把某條龍扯離師尊身邊,順帶再打個死結遠遠地扔開。
直至一聲巨大的爆破聲突然響起。
“轟隆!”
一道紫金色光柱從遠處沖天而起,内裡裹挾着濃郁的黑紅色魔氣,彷如一隻即将沖破束縛的魔物在猙獰咆哮。
不是彷如。
那咆哮是真的。
那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沖天龍吟。
“嗷——!”
還在對峙的兩人同時轉頭望去,臉色陡然劇變。
青衍震驚道:“那好像是魔淵的方向吧……”
謝天臨立刻聯系白蓮和墨玄,然而傳訊手印結了幾遍,光芒閃了又閃,卻始終無人回話。
魔淵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