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晴,庭院之中積水如鏡,草木的清新氣息籠罩彌漫,鳥雀在枝頭輕啼,啄羽時震蕩下凝留在枝頭的一串串如珠玉的水滴。
許蘭拂用過早飯後前往正廳,隻有方婧在那,不見其他人,便詢問:“伯母,子昀呢?”
經過昨夜一事,方婧的面容很是憔悴,看見許蘭拂勉強笑臉相迎,“子昀……他口出無狀,頂撞父親,關進柴房思過了。”
“你初來陸府就叫你瞧見這麼不好的事。”方婧歉意道,給許蘭拂塞了一大袋靈石,“子昀實在不能陪你了,若是無聊,就出府去主街瞧瞧,喜歡什麼就去買。”
許蘭拂沒扭捏,欣然收下,“多謝伯母。”
方婧實在疲累,回房歇息去了。
跟在許蘭拂身後的綠绮問:“小姐,想去哪裡?”
許蘭拂沉思良久,“去柴房吧。”
二人平日相處雖相敬如賓,但如今陸子昀落難了,她也得去瞧瞧,最好是從他嘴裡套出什麼話。
柴房平日除了廚子不會有旁人來,昨夜又下雨,周遭又冷又濕,透過落鎖卻關不緊的門縫裡看到了陸子昀。
他的白袍被污泥染髒,仍然盤膝而坐,脊背挺得很直,閉目養神,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許蘭拂使了道淨塵訣,背過陸子昀坐在門前。
兩個人很久都沒說話,半晌陸子昀無奈開口,似是歎息:“蘭拂,抱歉,今日無法陪你出去了。”
許蘭拂指尖輕敲膝蓋,“怎麼弄的這麼狼狽?”
陸子昀:“惹惱了父親。”
“你常年在陵光院修行,無人不贊你一句朗月君子,從不與人動氣,昨日才歸家就進柴房閉門思過……”許蘭拂輕笑了聲,“因為無期?”
陸子昀沉默。
“你也瞧見了,家裡……”陸子昀不知如何講,隻道,“蘭拂,在我關禁閉的這段時日,勞煩你多關照些無期。”
許蘭拂嘴上答應下來,“自然,應該的。”
頓了頓,許蘭拂續言,半開玩笑:“需要我偷偷給你拿些吃食嗎?”
陸子昀無奈:“不必,多謝。”
許蘭拂沒聽到什麼有用的,便站起身,擡步往外走,關合柴房的院門時,聽到陸子昀的低聲道謝,彌散在風裡。
綠绮見許蘭拂出來,立刻跟上。
許蘭拂沒打算出府,直接往陸府的藏書閣走,綠绮在書閣外候着,剛一推門,琳琅滿目的書冊整整齊齊的羅列在書架上,明确分類,倒是方便了找書。
她目标明确,走向修仙史類的書架,抽出一本翻看起來。
許蘭拂一目十行,翻閱的速度很快。
千百年前,衆宗門各立一方進行管轄,與肆虐的妖獸對抗,共同守護普通百姓。
直到宗門之首長明宗出了一個叛徒。
姓許的妖女勾結妖族,屠盡長明宗,其餘宗門抵禦獸潮,死傷大半,元氣大傷,修士人數銳減。
各大宗門分崩離析,幸存之人重新分劃管轄地,劃出七城,經過多年的變化,七城已經固定下來。
北洲雲阙城沈氏,懸劍城蕭氏。
中洲天衍城鐘離氏。
南洲仙靈城許氏,風羽城陸氏。
東洲千機城白氏。
西洲浮生城衛氏。
七城的力量逐漸增強後,在兩百年前合力剿殺妖族,妖族幾近覆滅,維持了多年和平。
許蘭拂合上書冊。
她初步判定修仙史書上半真半假。
第一,妖族不是她勾結的,這很潑髒水了。
第二,經過千百年的演化,沒有宗門,隻有冠上姓氏的獨裁統治,把資源牢牢掌控在城内,其餘散修若想提升能力就要擇主投誠,從而壯大城池的勢力。
沒有妖族的侵襲,七城表面平和,互相制衡,互相争鋒。
許蘭拂換了一本有關于陸氏的發家史書,裡面洋洋灑灑寫陸轶如何艱難承擔重責,保下長明宗的資源,最後發揚光大。
通篇下來讓她翻譯就是:
千百年前,在與妖族大戰後,長明宗元氣大傷,宗主逝,三尊失蹤,長老們重傷昏迷,不久後死去,掌刑堂堂主陸轶帶着長明宗所剩資源來到風羽城,就此發家。
許蘭拂咂舌。
真是個強盜做派。
她合上書放回原位,剛出藏書閣,一個小厮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綠绮一攔,小厮直接跪下磕頭道:“許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二少爺……”
他膝行向前,被綠绮攔下,“阿滿,許小姐是貴客,不要放肆。”
“對、對不起,我是二少爺的貼身小厮,叫阿滿。”他連忙開口,面上焦急,“許小姐,大少爺來人吩咐過,他在禁閉期間……大小事務都可交由許小姐決斷。”
許蘭拂眉尾稍挑。
陸子昀竟然這麼信任她啊……
“莫慌,帶我去瞧瞧。”許蘭拂溫言讓阿滿起身,吩咐他帶路。
阿滿的心稍稍安定幾分,帶許蘭拂去往陸無期的院子。
許蘭拂在路上簡單了解情況,經過阿滿的叙述,她才知道陸府上下的表面和諧居然是裝給陸堯章看的,私底下捧高踩低。
而作為陸堯章明面不喜的兒子,不論是主支還是旁支,其他人也都可以踩一腳。若這些行為被陸堯章注意到,修行資源也許能夠得的更多。
許蘭拂明白了。
陸堯章不一定不知道,但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這些行為。
阿滿憤憤:“大少爺在的時候他們還不敢如此放肆,大少爺剛被家主關了禁閉,他們就這麼嚣張。”
在其他人眼中,陸子昀相當于下一個家主候選人,他想要護着陸無期,不會不給他面子,但他不在就是另一說了。
許蘭拂問道:“那昨夜下毒一事,家主如何處理?”
一說起這個,阿滿頓時洩了氣,支支吾吾:“家主……把廚師趕出府了,不再錄用。”
好一個輕拿輕放。
許蘭拂在心裡對陸無期在陸府的情況有了大緻了解。
陸無期的院子極為偏僻,在偌大陸府裡地段最差的地方。矮牆開裂,攀爬着枯黃的藤葉,在牆角有一棵老槐樹,樹枝歪扭,還壓着一隻沉甸甸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