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白打電話叫人送馬洪才回家,何群去開車,隻剩下郁甯和溫伋在門口站着。
天已經快黑了,路燈還沒來得及點亮。初夏的傍晚,夜風還透着些許涼意,郁甯本來有些頭疼,被風吹得輕松不少。
他酒品不錯,不發酒瘋隻是犯困,挑了個角落靠着休息。
有腳步聲接近,郁甯擡眼,果然是溫伋。
“你今晚喝了不少,回去記得喝點醒酒湯,不然明天早上會頭疼。”
郁甯感覺手裡被塞進了什麼東西,觸感很冰涼。低頭一看,是一瓶礦泉水。
大腦像一台過載的機器,空白一片,拒絕與外界鍊接。郁甯怔住一瞬,艱難找回一點理智:“謝謝。”
溫伋走到他身邊,和他并肩而立。
溫伋說:“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他仰頭看天,天幕呈現漸變色,由下到上逐漸陷入純黑,最暗的地方已經可以看見星星了。
郁甯喝一口水,好奇地看他。馬洪才的眼光沒錯,郁甯也覺得溫伋非常适合文自明這個角色,溫伋的眼睛太溫柔了,就算是不說話不笑的時候,也帶着微微上揚的弧度,舒展得像一朵桃花。
郁甯:“哪裡不一樣?”
溫伋輕聲說:“他們說你的壞話,嗯,你脾氣差、沒頭腦,還經常不高興。”
郁甯忍不住笑,這聽起來确實是在描述原主:“嗯,說得沒錯,确實是我。”
溫伋搖頭:“我不覺得。他們還說沈言白很讨厭你,我同樣不覺得……”
郁甯的腦袋又混沌起來,溫伋後面說的話他沒聽清,前面的倒是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溫伋現在心情肯定不好,于是伸手拍拍溫伋的背安慰他:“不讨厭不等于喜歡。我們倆其實不怎麼熟的。”
溫伋勾唇一笑,接着說:“言白也變了很多。我還記得,我們倆上高中的時候他可純情了。有男孩子女孩子給他塞情書,他看都不看一眼,連拿都不肯拿,情書在他眼裡像是個燙手山芋似的。”
“你知道他怎麼處理那些情書嗎?”
郁甯睜大眼睛,好奇問:“怎麼處理?”
“他自己寫了個回信模闆——一千字那種,言辭懇切、痛心疾首地勸對方好好學習,不要再給自己添麻煩,否則就要上報班主任。每次收到一封情書,他就把寫情書的人的名字記下來,把那個模闆複印一遍連同情書一起還給對方。于是很快就沒人敢追他了,大家都說他太傲慢。”
郁甯聽着聽着笑出聲來,這種又麻煩又簡單無情的做法,确實很符合沈言白的性格。他笑得眼睛彎彎,趁着沈言白還沒回來,他追問溫伋:“那他就沒給人家寫過情書?”
“不……”溫伋的眼睛盯着郁甯的身後某處,溫柔的目光在夏夜裡柔順如水,“寫過。我曾經每年都會收到他親手寫的信。”
他聲音輕輕,被晚風一吹更顯得涼:“郁甯,你喜歡言白嗎?”
郁甯果斷地搖頭:“我們倆講喜歡不是太幼稚了嗎?”
他反問:“你呢?溫伋,你還喜歡沈言白嗎?”
溫伋避開了這個問題,沒有回答,微笑着移開了目光。郁甯的背後響起腳步聲,沈言白的聲音緊随其後。
“馬導已經走了,何群在前面等我們。郁甯,回家。”
他從郁甯的背後繞到郁甯身側,抓住郁甯就走,直接無視了溫伋。郁甯被他拽着,走得跌跌撞撞的,忍不住回頭去看留在原地的溫伋。
溫伋一點也不生氣,笑面盈盈對他們揮手告别:“言白,我們之後再聯系。”
回程的路上,何群是大氣也不敢出。他偷偷地透過車内後視鏡觀察後座的兩位老闆,郁甯一上車就靠着車窗睡了過去,沈言白今天不知犯了什麼病,像是又回到了對郁甯退避三舍的日子,坐在另一頭,離郁甯十萬八千裡遠。
不僅如此,透過他老闆半個冷峻的側臉,何群看得出來沈言白氣得不輕。
何群很疑惑,何群很不解,何群不敢問。這是又怎麼了?溫伋和沈言白有過一段很暧昧的時間,這他是知道的。後來溫伋出國,也一直有些流言傳着,說沈言白其實一直對溫伋情根深種,這他也是清楚的。到後來,郁甯和沈言白還以為這個素未謀面的溫先生鬧得很厲害,郁甯大吃飛醋,何群和沈言白那段時間像避難似的避着郁甯。
今天晚上,情敵相見,按理來說那肯定是分外眼紅。
可他怎麼覺得,不管怎麼看,都是自家老闆的眼紅得比較厲害呢?
何群偷偷看一眼郁甯。郁甯靠着車窗睡得安詳,一縷烏黑的發垂在他腮邊,襯得他臉龐愈發雪白。郁甯睡着時整個人安安靜靜不聲不響,乖的很,對身邊沈言白的低氣壓毫無所覺。
啊,老闆也偷看郁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