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群在車上邊打盹邊等老闆和老闆對象，本來等得昏昏欲睡，一看兩人回來的時候氣氛不對，頓時心裡有點發毛。

沈言白和郁甯一前一後上了車。何群小心翼翼地回頭想問現在是不是立刻回去，一看郁甯坐得離沈言白十萬八千裡遠，而自家老闆靠着窗，眼神空洞，一副被抽空了靈魂的樣子，頓時不敢大聲說話了。

何群欲言又止，很識趣地閉嘴轉身，偷偷地後視鏡處觀察兩人之間的氣氛。隻見這兩人各靠着一邊車窗，中間的距離夠塞下倆何群，表情憂郁得能拍一部青春疼痛文藝大片。看起來又變回了之前那個完全不熟的樣子啊！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啊。

為什麼老闆本人一副“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原來是這樣”的表情，老闆娘的臉上卻是“什麼新世界再也沒有新世界了”？！他們倆難道是在墓園裡打起來了嗎？難道說是墓園裡發生了事，讓他們倆又反目成仇了嗎？

何群的腦中飄過一部狗血虐戀大片——何群想說話，何群閉嘴了，何群望天長嘯。

好在郁甯憂郁歸憂郁，還不至于失魂落魄，拍了拍何群的肩，“走吧，回去。”他不敢多說，隻好默默按照老闆娘的指示，驅車離開。

回到酒店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兩人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何群的心都涼了半截，看朝陽的曙光都覺得格外凄涼。

遠處，提前回來的袁櫻早已經在等候。看到郁甯的身影，立刻蹭蹭地跑過來，眼巴巴地扶住郁甯，還不忘向沈言白和何群打個招呼。

沈言白思考了一整夜，從三維世界思考到宇宙起源再到人類進化再到人生意義，得到的結論就是剪不斷理還亂。面對袁櫻的問好，他隻是眼神空洞地點點頭。

郁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再見。”他昨天折騰了一天，一晚上沒休息加上長途跋涉，眼睛下已經暈開了一圈淡淡的黑眼圈，顯得很疲憊；再加上郁家給他帶來的精神和物理傷害，簡直有點凄慘了。

這一次是他轉身，腳步平穩，留給沈言白一個背影。

冷靜。

這是沈言白對他說的，也是郁甯覺得他們現在迫切需要的。這件事對他們倆來說都太荒謬了，荒謬到簡直就像上天的惡作劇。

自以為是最熟悉的人，某天突然告訴自己，他其實是異世界來客，潛伏在自己身邊與自己朝夕相處，得到了自己的真心，還得寸進尺地……愛上了自己。不管是誰，想必都會覺得很離譜吧？

郁甯不知道他說出真相的行為是不是正确的。沈言白會想知道這一切嗎？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在耍他?

他會不會讨厭自己？

房間裡一片寂靜，郁甯一個人躺在床上，隻覺得快要被這種寂靜逼得窒息。他們雖然不在一起，但之前沈言白經常會在空閑時到郁甯的房間來陪他，因此身邊的枕頭上還殘留着沈言白的氣息，若有似無，溫柔溫暖，更加讓他膽怯。

郁甯深深歎了口氣，很想把系統叫出來問問。自從他說出一切之後，系統便再也沒有在他腦海中出現發聲。

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

郁甯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他腦海中思緒一片混亂瘋狂打架，扛不住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最後竟抱着枕頭睡着了。迷迷糊糊中，郁甯好像做了一個又一個夢，夢中的一切都在飛快變幻。

眼前一會兒是無盡的田野，下一秒又變成冰冷的深海，再下一秒又變回家門前他最熟悉的那條小巷。郁甯的視角忽然變得很低，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走起路來跌跌撞撞，拼命想說話也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詞語。

“甯甯，來，到爺爺這裡來——”面容慈祥的老人半蹲在小巷的盡頭，臉上帶着期待和鼓勵的微笑，對着小郁甯張開了懷抱。

心狠狠地一顫。郁甯明知有哪裡不對，卻還是急切地邁着蹒跚地步伐朝着溫暖的家人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爺爺爽朗的笑聲中，郁甯撲進他的懷抱——

然後狠狠地落空，懷抱、小巷、地面、天空，一切轟然倒塌，定格成沈言白轉身離開的背影。

“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郁甯猛地驚醒。

睡前忘了關窗，帶有些許涼意的風吹動窗簾直灌進來，吹得郁甯渾身發冷。身體像是不屬于自己，靈魂在空氣中慢悠悠地漂遊，郁甯過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坐起，抱住自己的膝蓋在床上将自己團成一團。

也許，他也需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分開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