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虞下意識側頭看去,便直直撞上了男人的胸膛,鼻子的痛覺并沒有傳來,許時虞微微睜開眼便瞧見這個人從自己的身體穿了過去。
哦。
死都死了,還碰得到個鬼哦。
末了還聽見男人補上了一句:“反正你嫌我煩我也不知道,一年就這麼一次你就忍忍吧……”
許時虞:“······”
死了還有人氣你,一時也不知誰更慘······
“又是一年,你又睡了一年,我也又陪了你一年,悶頭睡了這麼久還沒睡夠嘛?”男人也不管冰棺内的人會不會吱聲自顧自地說着。
所有人都在向前,隻有我被困在了回憶裡無法自拔。
“你說你喜歡玫瑰,我便為你種下這片花海,今年的花兒似乎開得格外烈······你怎麼不看看?”
男人趴在冰棺上将酒盞放在冰棺上,伸出手在冰棺上畫着圈兒。
“你不讓我喝酒,現在你也管不着了,我愛喝就喝,我還要你看着我喝……”男人一邊斟酒一邊挑釁地說道。
喝了一會兒或許是喝得不盡興了,男人随手扔了杯盞想了根補了一句:“你别急着罵我,我待會兒還是會乖乖撿回去的……”
委屈巴巴的樣子像隻小狗,又好笑又心疼。
男人将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又扔了酒盞笑道:“這個也是,會撿的。”
濃烈的酒香在微郁的花香中發酵,釀成了更為酸澀醉人的味道,男人的聲音也輕極了,像是一陣風便能吹散了似的。
“你知道嗎?南蕪的雪下了整整一夜……我興奮的一夜都沒睡着……我還以為是你回來了;……看,你說你,之前的時候就不講什麼好話,現在更是連一句話都懶得與我說了嗎……”
“我年年來這兒,給你講了那麼多那麼多事……你都不感興趣嘛?算了,興許你早已入輪回了,每次也隻有我會來這兒找不痛快,你哪兒還會記得我。”男人的思緒随着酒精的作用發散起來,連聲音都變得飄忽起來。
“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我隻與你說,能聽見就給我托個夢評價一下,不能聽見就算了,我其實也不太想知道你的評價。”
“估計我也來不了幾次啦,世間的風花雪月我替你看了,人情冷暖悲歡離合我也一一替你嘗過了。活着越來越麻木……我快要撐不下去了。天地間浩大,雖萬入……也僅一人。”
天地間浩大,雖萬人也僅一人。
莫問悲情處,隻留舊人待天明。
“人生得意……須盡歡。得到失意……滿花殘。唯天地兩茫茫,濟萬千人餘一人。”男人側了側身倚靠在冰棺壁上喟歎着開了口。
酒已盡,情卻越發濃稠沒有消解的意思。
什麼借酒消愁……騙子。
為什麼越喝越難受。騙子。
“哎,你說,要是我當時早點回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要是我把那句話說出口了……你是不是也會還會猶豫幾秒,至少心裡你是想着我的。”
“我好沒用,膽小地藏着那份感情,好不容易做好了全部工作快要與你說時……命運又與我開了一場這麼拙劣的玩笑……”
男人伸出手用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了冰棺内的人用力搓搓,卻是怎麼也捂不熱了。
淋了昨日的一場雨,有的人一病不起,永遠留在了昨天。
“為什麼捂不熱了……”男人緊緊攥着棺内的男人的手,跪倒在地。
像是最虔誠的信徒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都沒有得到神一丁點的垂憐。
許時虞看着,一時眼眶有些發酸。
男人擡起冰棺内人的手輕輕落下一吻,語氣堅定而又溫柔:“我不會怪你的,我會記得你,哪怕全世界都忘了你我都不會忘了你……”
“我會帶你去看山川萬物,去觀人間美景,我會替你做完一切你想做的事……”
“隻願你……多來我的夢裡瞧瞧,好不好?”
連真求都那麼小心翼翼,該有多怕被拒絕……
但……便是這樣的哀求也成了盼着。
他嘴唇微動,聲音幾乎散在風裡再也瞧不見蹤影:
“我愛你。願你來世安好,無論和誰,無論在哪兒。”
你不用記得我,也不必回憶這份苦澀。
你隻管在風中肆意奔跑,去看藍天白雲,站在陽光下。
不必記得。我在原地。
我會贈你永不滅的星河明燈,一萬次的春和景明。
一滴晶瑩的淚自許時虞臉頰劃過,落在開得妍豔的玫瑰上,成了玫瑰最好的飾品。
許時虞抹了把臉揉了揉眼睛悠悠歎了一口氣。
許時虞,你最近怎麼這麼愛哭。
不要哭了,求求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軟弱,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不要再坦露你那可笑的柔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