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扇門虛掩着,露出一道幽暗的縫隙。
門内彌漫着渾濁的灰色,仿佛隔絕了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洛君習慣性地邁步上前,指尖剛要觸及斑駁的門闆,突然,一隻溫暖的手覆了上來。
那掌心緊緊貼住她微涼的手背,熱度透過肌膚傳來,讓她動作一頓。
“等等。”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
那隻手沒有用力,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堅定,将她正要推門的手輕輕按回原處。
洛君能感覺到對方掌心的紋路,以及指尖微微的顫抖,卻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什麼情緒。
手電筒的光打在上面,灰灰暗暗的,看不真切。
隻有洛君所感受到的溫度是真實的。
她能觸碰到的真實。
“都說了我要保護你的,”尹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好聽,“有時候啊,洛君你可以讓我來的。”
洛君怔住,順下眸子,很是聽話地把手抽出來,讓尹眠推門。
“嘿嘿,洛君你看人家多關心你啊!”
這調侃的聲音一聽便是哭狼的,此時他把手攀在洛君肩上,不着調的樣子像極了他哥貪狼。
洛君給了他一個眼刀,把人嗆得後退,阿言就低頭無聲的笑了。
尹眠單手抵在石門上,略一用力,厚重的門扉便無聲地向内滑開。
就在門縫開啟的刹那,幽藍的光芒突然從墓室深處暈染開來,将整個入口映照得如同幻境。
洛君率先閃身而入,不過一個瞬間便已沒入那片藍光之中,尹眠來不及阻攔,隻得緊随其後跨入門内。
阿言與哭狼對視一眼,同時握緊刀柄,一前一後矯健地竄了進去。
待視線适應光線後,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
數以萬計的藍色蝴蝶。
原本,周圍的牆壁都被灰色的噬魂蝶覆着,卻在開門的那一瞬立馬成了藍色。
正中央的地方有一方石台,約到最矮的阿言的膝蓋處,上面刻滿密密麻麻的眼睛,詭異又邪氣。
墓室正中央,一尊半透明的淡藍色冰棺靜靜坐着,散發着幽幽寒光。
棺椁周圍散落着各式鏽蝕的兵器,刀劍斧钺皆已爬滿暗紅的鏽迹,卻仍保持着當年厮殺時最後的姿态。
洛君反握匕首,利落地将一隻停在牆上的噬魂蝶挑落。
那幽藍的生靈在刀尖掙紮片刻,光芒漸漸暗淡,最終化作點點熒光飄散在地。
随着它的隕落,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灰色蝶紋顯露無遺。
蝶紋,那些古老的紋路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抽走了色彩,隻餘下死寂的灰白輪廓,在藍光映照下形成詭異的明暗交錯。
藍棺散發的寒氣與飛舞的蝴蝶形成奇異的對比,整個空間彌漫着一種凝固的死亡美感。
“這是蝶棺!”阿言驚歎出聲,“傳聞,将足夠多的噬魂蝶一并殺死,留下來的殘屍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取壓縮,又在極度潮濕的環境下,能夠形成藍色的蝶棺。”
“棺材又變色了!”尹眠與洛君并肩站着,認真地觀察着蝶棺。
棺材已經變成了灰色,像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要開棺嗎,這死棺材整的還挺别緻。”哭狼咧開嘴笑了,他揚了揚手中的黑刀并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
“為什麼不開?”尹眠反問,随後就上前觀看這尊蝶棺。
洛君幾乎是本能地向前邁步,匕首在掌心轉了個淩厲的弧度,眼看就要觸及蝶棺邊緣——
尹眠的手突然橫擋過來,不由分說地覆上她握刀的手。
她的掌心溫熱幹燥,将洛君微涼的指尖完全包裹,力道不重卻帶着不容掙脫的堅決。
“我保護你啊。”
她的聲音很輕,尾音微微上揚,像初雪後第一縷穿雲而下的陽光,猝不及防地撞進洛君耳中。
洛君忽然覺得胸腔裡有什麼東西簌簌碎裂,可能是常年繃緊的某根弦,也可能是結冰太久的某處角落。
她倉皇後退半步,故作随意地将匕首抛給尹眠。
金屬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被人穩穩接住時,刀柄甚至殘留着她掌心的溫度。
“小心。”
洛君别過臉去,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牆上的灰蝶紋路在她餘光裡扭曲成模糊的影子,而尹眠接過匕首時指尖相觸的那一小塊皮膚,卻燙得像是被藍色蝴蝶的熒火灼傷。
哭狼看着兩個人互動,忍不住翻了一個不怎麼優雅的白眼兒,“啧。”
“眼睛出問題了,咋一片白?”阿言見見這人翻白眼,毫不客氣地回怼回去。
“我眼睛出問題了,管你屁事?”他不甘示弱地回擊回去。
這兩個人,跟小學生一樣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
尹眠頭疼,“你們到底在吵什麼啊?!!”
另一道清淩淩的聲音響起,音調不是很高,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閉嘴。”
任誰也沒想到洛君居然會說出這話,以前高冷不可接近的模樣仿佛隻是一個背景闆。
現在就這般輕飄飄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