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對。”鳴雀突然說,手按在貪狼肩上,“讓他帶着這個走吧,就當我們陪陪他,地下太冷。”
應蛇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匣,放在春蟬身旁,“這是我根據古籍複原的‘連理枝’,傳說能讓相愛的人在來世重逢。”
他轉頭看向貪狼,遞給他另外一個“連理枝”。
衆人依次向墓中撒下一把土。
當最後一抔土覆蓋了春蟬安詳的面容,貪狼突然跪在墓前,雙手按在新鮮的泥土上,輕聲吟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謠。
歌聲婉轉悠揚,用的是在場無人知曉的語言,但旋律中蘊含的哀思與祝福卻直抵每個人心底。
尹眠驚訝地發現,貪狼平日裡溫潤的嗓音此刻多了幾分滄桑,仿佛另一個人在借她之口歌唱。
歌聲停止的瞬間,一陣奇異的風盤旋而起,卷起地上的花瓣,在春蟬和唐山的墓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然後消散在空氣中。
“他們……相見了。”尹眠輕聲說,淚水劃過臉龐,然後又伸手撫去。
貪狼别過臉去,這個鐵骨铮铮的人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眼淚。
而哭狼卻完全沒有任何顧慮,哭得像個孩子,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尹眠不得不遞給他手帕。
日落時分,衆人在墓地旁生起篝火,應蛇拿出珍藏的酒,給每人倒了一杯。
“為了昔日的誓言,”貪狼舉起酒杯,語氣卻還是忍不住哽咽了,“為了六十年的等待,為了我們還能相聚……陪伴。”
“為了未來。”鳴雀補充道,與哭狼相視一笑。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不那麼沉重。
哭狼開始講述他和春蟬年輕時的糗事,引得衆人發笑。
尹眠則注意到洛君坐在稍遠的地方,望着篝火出神。
“在想什麼?”尹眠不受控制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女人轉過頭,火光在她眼中跳動。
她突然握住尹眠的手,語氣更加緩和下來,“謝謝你,一直保護着我。”
尹眠臉上一熱,嘟囔道:“這有什麼好謝的……”
畢竟我喜歡你啊。
但這句話,她還是沒有說出來,對她而言,陪伴,便是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夜漸深,衆人各自休息。
貪狼和應蛇共用一個帳篷,兩人低聲交談,似乎在說些從前的往事。
哭狼稍微喝的有些多,況且酒量也不是很好,就滿臉醉意地抱着酒壺在篝火邊打起了呼噜。
尹眠和洛君也共用一個帳篷,躺在鋪位上,尹眠望着帳篷頂,突然說道:“你那個什麼珠子還沒找全,下次下鬥記得還要叫上我喲!”
洛君沉默片刻,不自在地别過臉去,“好。”
然後,在黑暗中,洛君的手找到了尹眠的,輕輕握住。
第二天清晨,衆人收拾行裝準備分别,他們的未來不應該被局限在小天地當中。
貪狼決定遊曆江湖,彌補失去的六十年。
鳴雀本來也想遊曆江湖,但想了想,還是留下來。
哭狼揉了揉宿醉的腦袋,決定也還是留在這裡,而且以後還想和洛君和尹眠下鬥。
而應蛇則打算隐居一段時間,整理他這些年在機關術上的發現。
“大家都小心點,”貪狼嚴肅地叮囑,“王幽州雖然死了,但他的勢力可能還有殘餘,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應蛇露出一個笑,遞給尹眠一個小布袋,“遇到危險就用這個,比上次給的威力更大,打過不要緊,開外挂!”
鳴雀抿着唇,從布包當中摸索一番,送給洛君一條繡着特殊紋樣的發帶。
“這是我特制的,能幫你穩定心神,我看出你有些魂魄不穩。”說到這裡,她又想起黑秋兒的話,便沒再往下說。
衆人一一告别,最後來到春蟬和墨鳳的墓前,墓碑已經立好,上面刻着“摯友春蟬與長老唐山長眠于此”。
“再見了,老夥計。”貪狼輕聲道,手指拂過碑文,“如果真有下輩子的話……我一定要先找到你。”
“下輩子别再逞英雄了。”哭狼向來藏不住心事,抽着鼻子說。
鳴雀放下一束剛采的野花,應蛇則留下一枚精巧的金屬蟬,放在墓碑頂端。
當衆人轉身離開時,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正好照在兩座相鄰的墳墓上。
尹眠恍惚看見兩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光中,手牽着手,然後消散在風裡。
下山的路分成幾個方向,貪狼向北,哭狼與鳴雀向東,應蛇向西,而尹眠和洛君選擇了向南的小路。
在最後一個岔路口,衆人再次道别,依依不舍,貪狼狼突然抱住哭狼,用力拍他的背,“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大夏天别老喝冰的,冬天也是。别折騰自己了。”
“你愛喝的花茶,我已經買了許多,這麼多年來經營的财産,也放在你枕頭下面,記得拿。”
“輕點!你要拍死我啊!誰稀罕你的财産啊?!”哭狼抗議,但眼眶已經紅了。
貪狼和鳴雀隻是對幾人點點頭,但眼中的關切不言而喻,應蛇則給了她們一張詳細的地圖和一份機關圖解。
“保重。”這是應蛇最後的叮囑。
當其他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各自的道路上,尹眠沖洛君一笑。
陽光溫暖,微風拂面,路邊的野花盛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洛君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神淵之地的方向。
“怎麼了?”尹眠問,突然又緊張起來。
“春蟬托風跟我說了句話。”
“他說了什麼?”
“謝謝你們,還有……故事才剛剛開始,祝你們旅途愉快。”
尹眠望向遠方的山脈,又看向前方延伸的道路,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那就讓我們繼續這個故事吧。”
“過幾天再去找黑秋兒打聽吧。”她又說,隻感人間歲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