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櫃台上的老座鐘開始瘋狂倒轉,玻璃櫥窗上凝結出冰晶般的花紋。
洛君低頭,發現手中的蟬蛻正在融化,金色液體順着指縫滴落。
“滴答”
第一滴金液落地,整個古董店開始扭曲變形。
貨架上的瓷器長出眼睛,牆上的字畫開始流血,地闆縫隙裡鑽出密密麻麻的金針。
店老闆的身影逐漸透明,一隻蒼白的小手突然從地闆伸出,抓住了他的腳踝。
“找到你們啦~”小女孩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充滿童直。
洛君猛地撐開傘,傘骨上竟自動浮現出熟悉的符文。
尹眠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紫光流轉的短刃,哭狼的水果刀也重新變成了漆黑的長刀。
“嗡!!——”
三人同時睜眼,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們還在墓室那道暗門前,洛君的手還放在暗門上。
是關的。
洛君的手指微微顫抖,指腹傳來青銅門特有的冰涼觸感。
門縫裡滲出的陰風撩起她額前的碎發,帶着某種腐朽的甜腥味。
尹眠的短刃在黑暗中劃出半道殘光,刀尖挑着張符紙。
哭狼突然暴起,黑刀劈向衆人頭頂。
腐肉撕裂聲裡,一具倒吊的屍俑被攔腰斬斷,腹腔裡滾出幾十顆琉璃眼珠。
那些眼珠落地就跳,在墓磚上撞出清脆的響聲。
“走。”洛君的黑傘突然逆向旋轉,傘骨将撲來的眼珠盡數彈開。
暗門在她掌下發出齒輪咬合的巨響,三道血槽從門縫裡汩汩湧出。
門開了。
門開的瞬間,三道血槽中湧出的液體突然凝固,化作赤紅色的晶石。
洛君收回的手掌上沾着黏稠的暗紅色物質,在油紙傘幽藍的符文映照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不是血。”尹眠的短刃挑起一縷,紫光流轉間那物質竟如活物般蠕動,“是水銀混着朱砂。”
哭狼的黑刀突然橫在兩人面前。
刀身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細如發絲的金線,那些金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刀柄蔓延。
“退後!”他低吼一聲,刀身猛震,金線寸寸斷裂。
暗門後是遠比墓道寬闊的空間。
七盞青銅人魚燈無聲自燃,照亮了中央那座水晶棺椁。
棺中躺着個穿曲裾深衣的少女,玄色衣襟上金線繡着的鳳鳥紋在燈光下如同要振翅飛出。
她雙手交疊在腹部,掌心裡捧着一枚玉蟬。
“西周貴族葬制。”洛君傘尖輕點地面,“但水晶棺是——”
“幻屍。”尹眠手中的手電筒照亮了棺椁四周密密麻麻的咒文,“千年不腐,擅造幻境。我們剛才中的就是她的招。”
哭狼突然單膝跪地,黑刀插入地面裂縫,他額角青筋暴起,“有聲音……是誰在笑……”
水晶棺中的少女就在這時睜開了眼。
沒有瞳仁,整個眼眶裡盛滿流動的水銀。
洛君的黑傘猛地撐開,三道暗器從傘骨激射而出,卻在觸及棺椁的瞬間化為烏有。
少女的嘴唇沒有動,空靈的童音卻從四面八方湧來。
“三百年……終于有人能走到這裡呢~”
尹眠的短刃突然調轉方向朝自己咽喉刺去,洛君傘柄橫擊她手腕,金屬碰撞聲裡,又轟向棺椁。
水晶棺蓋出現蛛網狀裂紋,少女卻已經飄浮在半空,深衣下擺散開成萬千金線。
“别看她眼睛!”哭狼的黑刀斬去。
“很疼吧?”少女的水銀眼睛泛起漣漪,洛君右眼突然一痛。
劇痛中她聽見尹眠在念什麼,但聲音越來越遠。
無數記憶碎片強行湧入意識,五歲時看見母親在祖祠上吊、十二歲發現父親用活人試驗長生術、十八歲親手将符咒釘進師父的眉心……
不……那些記憶不是她的!
“啊!”哭狼的慘叫将洛君拉回現實。
黑刀已經差點崩潰,他正用左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右手卻握着刀朝尹眠心口刺去。
尹眠的短刃插在自己大腿上,靠疼痛保持清醒,但七竅都在滲血。
尹眠突然噴出一口血,那血在空中凝成血符,洛君會意,将破淵抛向空中。
黑傘旋轉間,三人噴出的血霧在傘下結成三角陣型。
少女的笑聲突然變得尖銳。
水晶棺劇烈震動,棺中真身的指甲以可怕的速度生長,很快刺穿棺蓋。
那些半透明的指甲裡流動着金色液體,落地就變成巴掌大的金蟬,振翅聲令人頭皮發麻。
“退到艮位。”洛君抓起傘柄猛轉三圈,金蟬群在火焰中爆裂,濺出的液體卻化作更多絲線。
有根金絲已纏上哭狼的腳踝,正順着血管往上爬。
尹眠突然割破手腕,血濺在少女真身臉上。
水銀眼睛突然變成漆黑,整個墓室的光線被瘋狂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