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因為這是冬天的大早上,還因為今天根本就是一個大陰天,太陽沒出來。
兩個人坐到天色已經完全明亮才反應過來這件事。然後大笑。
“對不起。”周磊突然開口。
“嗯?”
“我不該那樣對你。”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孟潞聽懂了。
“沒事啊,我也有不對。”
“你沒有。”
“我知道,我順着你的話說而已。”
周磊被逗笑了。
“你好可愛。”
孟潞臉有些發燙,但是在冬天這倒也正常。
周磊湊過來把孟潞的圍巾往緊圍了圍,“你的臉好像凍到了”。
孟潞剛想說點什麼解釋,就發現周磊笑得狡黠,她反應過來,又羞又惱。
“我們下去吧,反正也沒什麼了。”周磊說。
“但是我的腿疼,可以扶着你下去嗎?”周磊一臉無辜地看着孟潞,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口讓他看起來更可憐了。
“好啊,當然。”
但周磊隻是輕扶着孟潞的肩膀而已,并沒有用力,所以看起來更像是摟着孟潞,并且擋住了呼嘯的風。
回到酒店時,幾個人還在睡着,除了章弛。
看到他們倆一起回來,章弛忍不住皺了皺眉,石希每天在他旁邊念叨周磊的不是,他也深受影響。
“你們去哪兒了?”
“章弛哥哥,幸虧你們沒起來,今天根本沒太陽。”在章弛的眼神下,孟潞側退一步和周磊保持了距離。
“哦是嗎,那正好。”
“嗯,我去叫小希起床。”孟潞立馬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莫名心虛。
周磊沒走,“生日快樂”。
“謝謝。”
但周磊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從兜裡掏出煙來,問章弛抽嗎。
章弛搖頭拒絕,“你家裡感覺很嚴格,居然會讓你抽煙啊”。章弛突然想到。
“石希跟你說的?”
呃,話說出口章弛才意識到不對,自己按理來講是不知道的,但是高放已經快把他們年級的情況都跟他說完了。
“不是。”
周磊沒再問,“當然不讓了,但是一個忙着觥籌交錯,一個忙着步步高升,哪兒有空管這些啊。”
章弛想起石希對周磊咬文嚼字故作清高的評價。
不由得點了點頭。
周磊看他沉默,突然想起什麼,“不好意思啊,我不是炫耀……”
章弛明白他想說什麼,還挺意外周磊居然會考慮别人,于是擺手假裝自己确實是因為這個而陷入思考。
實際上他沒什麼所謂,過去太久了,他現在有妹妹,有家人,好得不得了。
最後這個山間行草草收場。不過沒過幾天就是章弛作品展出的日子。
雖然隻是展廳一角,但還是吸引了很多人駐足觀看并連連稱贊。章弛一開始離作品很遠,高放硬把他拉過去然後說這些都是他的作品,引來了衆多詢問。
章弛起初不好意思,高放就替他講解,最後章弛受不了高放天馬行空的胡扯,開口解釋自己的想法。高放帶頭鼓掌,章弛抓着高放的手往下按,推搡之間石希路過,大喊高放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石希最後用自己攢的壓歲錢給章弛送了一個滑闆。
大家瞠目結舌,怎麼看章弛跟滑闆都不搭。石希記得跟章弛一起出去,廣場上有人滑滑闆,章弛的目光追随了很久。所以她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哥,你們不知道的可多了”。
高放的臉色不太好看。
周磊說他不知道準備什麼禮物,不如就教章弛滑滑闆好了。
孟潞說哇你還會滑闆。
石希心想就你能得瑟。
不過周磊确實是個好老師,耐心又有技巧。章弛很快就會了基礎,但不肯讓任何人看他滑。除了石希,還有高放。高放完全是因為硬要粘着看,章弛拗不過。
很快就是除夕了。
福利院裡忙成一團。劉媽媽要做各種各樣的吃食,因為過年那幾天幾乎是不開火做飯的。所以要炸丸子、炸花生米、炖羊肉、醬牛肉、炖肘子、炖魚、炖雞腿。張爸爸要手寫春聯,其他孩子負責看住小梅别吃墨水。
終于到了除夕,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時不時被逗得哈哈大笑。郝建怪聲怪氣喊出媽媽的時候引得客廳此起彼伏的模仿聲。
但很快大家就無法集中精神了,趙洋和張婉吵着要放炮,石希也躍躍欲試,章弛負責在旁邊看護他們的安全。劉媽媽緊緊抱着小梅怕她亂跑被煙花炸到,但實際上小梅已經要睡着了。
煙花一響小梅就醒來了鼓掌,然後又歪倒在劉媽媽懷裡,然後再醒來。
快到十二點了,終于被允許放最大的煙花,這一神聖的儀式由章弛完成,自從前年張爸爸點煙花被崩破棉褲之後。
一個像含苞荷花的彩團沖上去,然後停頓了兩三秒,在空中炸開,漫天的彩色。
大家歡呼,高喊新年快樂,擁抱,大叫。
高放就這樣在第三個煙花綻開的時刻出現在了門口。
“高放!!!”石希興奮地大喊,然後跑過去把他帶來。
高放眼睛紅紅的,不像以前那麼活潑。
隻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大家也回他新年快樂然後把他帶進屋暖和。
人太多了場面太亂了,隻有張婉看到,高放說這話的時候完完全全隻看着章弛。
但其實,章弛也知道。
就這麼過了一年。
好像隻有煙花漫天那一刻是興奮的,隻有那一刻似乎真正地站在了時間的分野上。但其實,漫長的人生是沒有任何節點的,它是連綿不斷的水流、周而複始的月亮。
初一一大早,劉媽媽和張爸爸就帶着幾個小一點的孩子拜年去了。章弛要看家,石希因為高放來了被特許留下。
石希沒問高放任何事,隻是大把大把給他拿着幹果和水果。然後石希又沉浸在春晚重播裡了,被逗得哈哈樂。又到了郝建,她想起高放昨天應該沒看上這個,就扭頭想提示高放注意一下這個小品。
結果高放靠在章弛肩上睡着了。陽光透過玻璃窗暖暖地灑在高放的頭發和眉毛上,還有章弛的臉上。
很久很久以後,石希在擁擠的地鐵裡,悶不透光的出租屋裡總會突然想起這個畫面,然後忍不住熱淚盈眶。
等到中午,徐望和孟潞也來了。徐父徐母也來了。晚一點周磊也來了。一大堆人,飯桌還真有點坐不下。石希帶領他們幾個另開一桌,其樂融融。
不過假期也很快要結束了。除了孟潞,其他幾位的作業動也沒動。但石希還是大手一揮說要好好招待朋友。一行人四處雲遊,整個村子都認識他們了。
直到開學前幾天,石希和高放才發現原來每一科都有作業啊,而且徐望背叛組織,每天玩回去竟然還寫作業。于是一對兒難兄難妹邊哭邊寫,徐望看不下去了幫石希寫作業,孟潞強烈譴責了這種行為。章弛則在她背後幫高放寫,或者說借鑒答案。
時間飛梭。
新學期的課程更緊了,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分科,體育課又是最先被放棄的。
3月孟潞的生日剛過,4月徐望的生日又快到了。
石希提前好久就開始發愁了。徐望送自己那麼有心意的禮物,自己毫無特長,能送個啥啊。
正在石希愁容滿面唉聲歎氣的時候,孟潞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
“不好了小希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好得很好得很!”石希沖她呲牙咧嘴。
“哎呀不是,高放被記過了,還要停課!”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