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
林文修夫婦這下是真的有些震驚了,他們看着春生,眼睛微微睜大。
他們是知道春生的。他們與月華雖然不能常見面,可常有書信往來,月華經常在信中提及她的師妹春生,不過他們從未見過。
可是,這個長相,聲音,性格,無一處不透露出熟悉的模樣。
喻霜面色茫然,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怎麼?這是怎麼回事……”
春生摸了摸臉,道:“我易了容,這是人皮面具。我和師姐在一起待久了,模仿師姐會更容易些。”
這話其實是謙虛了。
春生和月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起長大,加上春生本來就在這方面頗有天賦,她扮起月華來,不說完全形如一人,起碼八九分相像是沒問題的,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簡直難辨真假。
林文修夫婦認不出來,大約也是某些近鄉情怯的情緒在作祟,況且他們與月華一年中也就生辰那天見一次,記憶模糊也無可厚非。
林文修先反應過來,于是詢問道:“是月華出了什麼事嗎?”
春生立刻解釋道:“師姐沒事。我與師姐下山曆練,伯父伯母來信時,我們正在澤湖,收到信後,師姐本想立刻趕回,但手上正有一個病人,病情緊急,無法脫身,于是我扮作師姐快馬先行,師姐随後就到。”
她略微思索,“約莫六七日後便到。”
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師姐給伯父伯母的信。”
林文修接了信,隻略微掃了一眼,便遞給了喻霜。
喻霜此刻才反應過來,接了信,卻沒有立刻看,隻攥在手裡,道:“那也不必這麼趕回來,家裡也沒什麼大事。”
春生道:“師父有朋友在這,說皇帝最近心情不妙。”
她看上去沒有什麼對當今天子的敬重,語氣平靜,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和剛剛在外面院子裡溫柔和煦的神情完全不一樣,隻是靜靜地站着,就能感受到渾身的氣場也完全不同了。
這下喻霜終于清楚地感受到了春生和月華的不同。
春生她居然是個性子沉靜的人嗎。
在月華的信裡,她的師妹完全是個性子執拗的糊塗鬼。
林文修:“原神醫有說什麼嗎?”
春生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其實她師父是有說什麼的,隻不過語氣太不屑了,也不是什麼好話,聽上去完全就像嘲諷,這種話自然是不能亂傳的。
她神色自然地轉移話題:“最近府上有什麼事嗎?”
林文修搖搖頭,喻霜也道:“府上能有什麼事?皇帝心情不好,難道我們也要心情不好?”
語氣倒是十分嚣張。
她向來性子直,在家裡更是口無遮攔,林文修也不會去管她。總之她自己是有分寸的,在外不會亂說。
“不是這個意思,”春生道,“自我從城門口進來,到府上,一直有人跟着。”
“什麼?!”
喻霜驚訝,“怎麼會?”
林文修皺了皺眉,問道:“可有看清模樣?”
春生回想起在城門口見到的人影,瘦高背影,露出來的一點側臉十分白淨。
她簡單描述了一下,總結道:“身材緊實,腳步輕巧,應當通武藝。不過隻是遠遠跟着,我進府之後便消失了。”
她詢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師父隻叫師姐回來,但也不曾細說。”
師姐收到歸家的信時,春生還很是為師姐高興了一番,但是現在回來一看,事情好像比想象中的更複雜。
春生向來都是做好面對最壞的情況的準備,師姐于她,亦親亦友,無論如何,春生都不能置身度外。
她師父總是懶得說,隻說什麼你到了自然就會知道,這樣模糊不清的話,春生在趕來的路上也思考過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不過她平常也不太關注朝堂的事,也就無法判斷。
如今林文修看上去頗有了解,少不得要詳細問詢一番。
喻霜也跟着說:“對啊,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天你下朝回來就臉色不好,問你你也什麼都不說,信也是你寫的……你在信裡寫了什麼?讓小輩們這麼擔心,你不是說你就寫了讓月華回來的事嗎?”
兩人的眼睛都看着林文修,滿臉寫着對真相的渴望。
這讓人怎麼拒絕?
林文修無奈笑道:“好吧,我會告訴你們的。”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緒,然後對春生道:“你應當知道國師了?”
春生點點頭。
她和師姐在澤湖的時候,師姐去醫館給人義診,她便一直待在師姐身邊打下手。
師姐并不讓她一直跟着,她希望春生也能去幹點自己喜歡的事,但是後來師姐見她一整天待在房裡不出門,覺得不是辦法,便指導她去了茶樓。
師姐自己是很喜歡去這些地方的,休憩的時候就喜歡去聽書,或者隻是單純地去聽别人聊天。
“說書人講的話本都是時下新潮,聽那些故事,不僅有趣,也能了解當下的一些風尚,或者其它,聽那些人聊天就更有趣了”,林月華笑得眉眼彎彎,“你不覺得看他們聊天很是熱鬧嗎?”
春生覺得他們有點吵,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你呀,”林月華揉了揉她的頭,“你就是在山上待久了。出去逛一逛吧,你一直待在客棧裡不出門,我是會擔心的。”
好吧。
春生第一次去茶樓聽到的話本就叫做“仙人降猛虎”,大緻講的是一位富家公子哥與三五好友去密林中遊獵,一人獨獵時,哪曾想遇到一隻餓虎,兩者相對餓虎勝,就在富家公子即将命喪虎口之時,一位仙人從天而降,手持拂塵,身披羅衣,眉目莊嚴,不怒而威。他拂塵往虎頭上一敲,那餓虎立刻夾尾而逃。那富家公子大喜,盛邀仙人回府,奉為座上賓。
當時春生聽完,内心無甚波動,林月華卻覺得很意思。
“現在還有這種話本?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
“怎麼可能?仙人都是話本裡的。”邊上有人笑,“村裡的小娃娃都不信這東西了。”
另一個人湊過來,笑道,“老兄,這可是真的!”
“怎麼可能?!”
那人壓低了音量,小聲道,“你不知道這個話本講的就是當今和國師的事嗎?”
“國師?”
林月華起了興頭,饒有興緻地追問道,“咱們旸國什麼時候多了個國師?”
有人接他的話,那人也來了興緻,立馬打開了話匣子,“就是今年的事兒,像那話本裡講的那樣,春獵場上,國師大展神威,救了當今天子,後來就被奉為國師了。”
“隻是趕了頭老虎而已,這也能被稱為仙人?”林月華撐着腦袋,笑語晏晏,“大哥,我剛從村裡出來,知道的不多,你可别蒙我呀。”
“害,這哪能,”那人一拍大腿,叫道,“前幾個月,蒼南山火你們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