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崧愣了一下,看向林月華,這才發現她的堂姐在一邊兀自笑得開懷。
她猶疑道:“堂姐,是你認識的人嗎?”
林月華終于止了笑,道:“是,”她為兩人介紹彼此,“這是我在望雲養病時結識的師妹春生,”又對着春生道,“這是我的表妹喻崧。”
誤會解除,喻崧立刻站起身,還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原來是堂姐的朋友,是我多心了。”
春生搖頭表示不介意,道:“無事。”
這事自然不能怪她,她思慮細緻是正常的,要怪隻能怪某人在一邊隻顧着看熱鬧。
“好了,都這麼客氣做什麼?”林月華笑道,“快坐吧。”
于是兩人都坐下。
春生給她們各倒了一杯茶,熱氣氤氲,茶湯透亮,茶香濃郁。
林月華輕抿了一口,入口清甜,有淡淡的果香,但進入肚中後,卻化為一股熱流,流向四肢,讓整個人都舒張開來。
“好香。”林月華歎道,“是什麼茶?”
“百果榮參茶。我看他們端給皇後的。”
顯然是個好東西。
林月華笑道:“你倒是大膽。”
端給皇後的東西也敢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藝高人膽大。
喻崧喝着茶,道:“我聽我娘說,是皇後生太子時身子受了虧損,所以皇上特意吩咐太醫為皇後配的百果榮參茶,為皇後獨有。”
“要是有誰讨了皇後歡心,她就會賜一壺百果榮參茶。葉盛就經常喝,還常在我們面前炫耀。”
她把杯子裡的茶一口喝完,歎道:“我都沒喝過呢,現在居然也喝上了。”
林月華給她又續了一杯,笑道:“這下這一壺都是你的。”
喻崧好奇問道:“春生姐姐是從哪裡得的這茶?”
哪裡得的?
反正不是皇後賞的。
喻崧不知道春生已經扮過上菜的婢侍在後廚裡走過一圈了,看見有什麼好東西帶一點出來簡直輕而易舉。
于是春生誠實道:“後廚得的。”
喻崧震驚重複:“後廚?”
那不是偷嘛?
更令人震驚的是,“沒有被發現嗎?”
這種宴會,後廚可是重防之地,怎麼可能輕易就混進去呢,更别說從裡面帶東西出來了。
這簡直難以置信。
春生搖頭,道:“小心些就好。”
喻崧的神情看上去完全不相信。
林月華笑眯眯道:“春生很厲害呢。她可是江湖有名的俠女。”
又在開玩笑。
她什麼時候江湖有名了?
春生默默地看自家師姐一眼,眼裡都是對她亂傳謠言的不贊同。
喻崧卻對林月華的話深信不疑,很是驚喜道:“真的嗎?!”
春生否認:“沒有,武藝不精,隻是江湖小輩而已。”
這也太謙虛了。
林月華笑着搖搖頭,到底是沒再說什麼了。
喻崧卻有自己的思量,她也不是傻的,最起碼來說,敢拿百果榮參茶,就已經是一種自信了。
想明白這一點,喻崧看春生的眼神都亮了。
一瞬間春生那平靜而淡漠的氣質都有了解釋,它放在自信而強大的俠女身上格外合适。
春生對這種眼神接受無能,隻好低頭默默喝茶以躲避對視。
林月華本來在悠閑喝茶,然後收到了師妹求助的目光。
好吧。
誰叫她就是這麼個善解人意的師姐呢。
于是她看向春生,問道:“你來時看見了那群少爺小姐們在何處嗎?”
春生立刻答道:“大多都在清泉苑,在賞花。”
臨水行宮本就是溫泉行宮,水浴養花實在是便利,故而在臨水行宮有設專門的院子養些名貴稀奇的花種。
這次舉辦宴會,便特意布置了個院子,以供客人觀賞休息。
喻崧興緻缺缺,頗有些無趣道:“她們也就會看看花了。”
林月華笑了笑,剛準備說點什麼,卻見春生突然轉頭,看向她們來時的那條小徑。
另兩人于是也好奇地看過去。
隻聽那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一個穿着淡黃仆裝的雙髻少女從樹影中拐出來。
她看見亭中幾人,眼神一亮,立刻快步走過來。
走至亭下,被雁飛和喻崧的婢女彩魚一齊攔住,雁飛客氣詢問:“請問是有何事?”
那婢女皺了皺眉,像是很不高興似的,她敷衍地行了行禮,很快站起身,擡着頭,語氣高傲得很,“我家小姐特意派婢子來請林小姐一同賞花,還請林小姐快跟婢子走吧。”
好大的口氣啊。
林月華挑了挑眉,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喻崧冷哼一聲,就要開口說話,林月華卻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靜,然後看着亭下的婢女,也不說去不去,隻溫溫和和的反問:“不知你家小姐是哪位?”
那婢女眼中滿是不屑,臉上的表情仿佛寫着“真是沒見識,這都不知道”。
她聽說過這位林小姐,一直在外養病,這段時間才回來,隻怕也是個粗鄙之人。
怪不得如此無知,她眼中不屑更甚,傲然道:“我家小姐乃當今皇後的親侄女,葉家的嫡小姐,葉盛。”
林月華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語氣微妙地重複:“原來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葉家的嫡小姐葉盛小姐。”
那婢女點了點頭,然後理所當然地催促道:“林小姐,快走吧。”
林月華指尖在杯口滑了一圈,嘴角依舊是微勾的,眼裡卻平靜無波:“我何時說過,我要去了?”
那婢女一愣,像是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睛。
雁飛和彩魚盡職盡忠地站在她面前攔着她,亭中兩位小姐都坐着,而那位林小姐,笑着看着她,語氣輕柔,眼神卻讓人心裡底發冷。
那婢女莫名打了個寒顫。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