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崧立刻點頭。
林月華指導她:“你說點好聽的,讓你春生姐姐教你啊。”
喻崧看向春生,眼睛亮晶晶的,滿臉的渴盼,語調拉長:“春生姐姐~”
這種撒嬌般的語氣。
春生有點受不了了,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一瞬間有點想跑,但是好歹遏制住了。
沉默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的,教不了你什麼,隻能和你說說我的經驗。”
她停了一會兒,喻崧還是眨着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下文,于是她繼續道:“與旁人說話時注意觀察他的嘴型,把聲音和嘴部動作對應,弄明白每個字讀出來嘴部是個什麼樣的形狀,然後慢慢練習就好了。”
這其實就是一個需要長期練習的技能,許多短句,像“我明白了”“我知道了”這種話,配合姿體動作,沒有基礎的人也能猜出來。
所以其實每個人都有讀唇語的天賦,隻是需要刻意強化,才能達到春生這種效果。
“如果盯着旁人的嘴看覺得不适應,對鏡說話,看自己的嘴也可。”
喻崧剛好在猶豫,說話時盯着别人的嘴可能會造成什麼誤會,聽了這話一下子放下心來。
她握拳,像是承諾般信誓旦旦道:“我會好好練習的!”
春生欲言又止,她當初學唇語時是自己摸索,她師叔隻給她下達了一個要懂唇語的目标,便讓她自己努力了。
她的方法可能不适用于所有人,她不能保證喻崧真的能學會。
可是她說都說了,現在想要反悔好像也來不及了。
罷了。
學唇語是個長期的過程,喻崧日後和師姐應該會一直來往,之後要是有問題,她再教就是了。
春生還是垂下了眼,沒再說話。
喻崧得了竅門,立刻就要開始實踐。
她盯着亭内某一個人,跟着那個人的嘴型嘀嘀咕咕。
林月華撐着頭,也笑着又望向亭内。
她突然問道:“楊濯下首那個穿着青衣的是誰?”
春生轉頭看去。
其實那位公子也很是矚目。
他的矚目不在于他身邊圍了多少人,恰恰相反的是,他身側空無一人。
但是他又坐在楊濯下首,一個地位很高的位置上。
他端坐着,垂着眼,沒有喝酒,也沒有什麼其它的動作,隻是坐在那裡,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淡然。
他周圍的空曠與楊濯身邊的人滿為患簡直是鮮明對比。
但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背挺得筆直,神色淡然,頗有幾分世間紛擾與他無關的出塵之感。
喻崧脫離實踐,看向那青衣男子,愣了一下,好像也是被他那無人問津的局面驚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道:“那是瑞世子。”
“瑞世子?”林月華疑惑重複。
喻崧先前向她介紹時都會簡單帶一兩句背景,而這位瑞世子,竟隻有這三個字。
春生卻已反應過來了。
她到的早,收集的信息也就多些。
“楊瑞,前皇太孫,當今皇帝的侄子。”
林月華也反應過來了,她想到之前和喻霜聊過的話題:“楊德和婁瑜的遺孤,現在住在皇宮裡的那位?”
“是,”喻崧點頭肯定,又低聲道,“宮裡人好像都不太喜歡他,所以沒什麼人敢和他接觸。”
這也是解釋為什麼楊瑞身邊空無一人。
“兄長的遺孤,竟能如此受排擠?”林月華大膽發言,“這位皇帝好像不太稱職啊。”
這也是喻崧想說的,不過她自己是不敢說的,這會兒聽林月華說,立刻轉頭看了看四周,才小聲道:“堂姐,你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說這種話。”
但她自己又忍不住想應和:“皇宮裡的腌臜事還少嗎?誰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
總歸是一些争權奪勢、你演我我演你的事。
春生沒參與這個話題,她看着那楊瑞,露出思索的神情。
她覺得那楊瑞的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遇到過似的。
若是他能站起來,讓她看個完全,說不定她會有點印象。
亭内,楊瑞本來心無旁骛地垂眼坐着,突然擡眼,向外看去。
周圍一如既往的吵鬧,沒有人關注他,遠處的小亭内有兩位小姐坐着,看向他們這邊,隻不過看的不是他,而是上首的楊端。
其中一個,楊瑞是認得的,将軍府的小姐喻崧。
另一個倒是個生面孔,和喻崧如此親密的坐在一處,想來就是最近回京的那位林府的小姐林月華了。
林相的女兒,也對那個位子感興趣嗎?
果然還是權勢最動人。
隻是,他剛剛明顯感受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素來被無視慣了,對視線就格外敏感。
四周一切正常,好像沒有人在看他。
隻能說明那人躲得快,這也沒什麼,反正以他的地位,被人看兩眼,就算不爽,也做不了什麼。
他也隻是好奇,還有誰會對他感興趣。
他重新垂下眼。
對他感興趣,可沒有什麼好結局啊。
……
等天色慢慢暗下去,亭間詩也作過幾輪之後,終于有婢侍來報,湯浴已備好,請諸位少爺小姐們移步。
于是衆人都起身,往山上走。
臨水行宮依山而建,在山腰開鑿連池作湯池,從行宮到山腰修建小路,兩側樹影憧憧,婢侍們提着燈籠在前方引路。
楊瑞在前方走着,突然回頭一看。
他身後跟着的竟然就是那林府小姐林月華。
她好像本來是在看着前方安靜走路,楊瑞的突然回頭讓她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朝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
楊瑞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林月華神情不變,隻是眼神裡露出疑惑,像是在問他有什麼事嗎。
楊瑞這才慢慢轉回頭去。
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