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思考了一下。
其實最要緊的李遏院子看完了,其餘的都算意外收獲了,尤其是苗姨娘。
其它的應當就沒什麼了。
于是春生搖搖頭,接着道:“我帶你出府。”
畢竟交換條件裡還包括了安全帶楊瑞出府這一條。
楊瑞已經預想到這個了,于是認命般的垂下眼,任春生将他打橫抱起,乖順地将手搭在她肩頭。
一言不發。
不遠處靠牆有一片嶙峋的假山,春生助跑沖過去,幾步踏上假山,借力躍上院牆,再跨上了屋頂。
她環顧一圈,選定一個方向,然後在屋頂上騰移。
如蜻蜓點水,落腳無聲。
楊瑞盯着春生的側臉,她依舊戴着面巾,他隻能看見她卷翹又濃密的睫毛,随着每次眨眼輕輕扇動。
春生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楊瑞猛地回過神來,立刻轉開臉去,看向前方。
風聲在耳邊掠過,發絲向後蕩起,在空中劃過柔和的弧度。
過了好一會兒,楊瑞才頗有些沒話找話道:“這好像不是出府的路?”
春生目光直視前方,聲音被面巾和風聲隔的模糊:“後門人少。”
來時走前門是為了觀察府中大部分的人的動向,探聽消息。
這會還要帶着人,自然是走後門穩妥一些。
楊瑞抿着嘴不說話了,腦中卻天人交戰。
他方才在幹什麼!
居然盯着她出了神!
一定是因為現在的姿勢太羞恥,他思緒混亂,所以才難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一時之間,之前被他壓抑住的混雜的念頭全部湧入心間。
這個春生,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大防?
怎麼能這樣抱他?
他堂堂七尺男兒,這樣也太不像話了。
背着也比這好多了吧。
也怪他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還要作死去挑釁,被人家一腳踹成重傷。
日後他絕不會再讓自己落到這種地步!
……
楊瑞咬着牙,幹脆閉上了眼,眼不見心不煩。
一時寂靜。
很快,楊瑞感覺到春生速度慢了下來,然後有一種下落的感覺。
楊瑞睜眼,他們這會已在一條小巷子裡了。
春生把他放下,等他站穩,才道:“情報。”
楊瑞扶着牆緩了口氣,擡眼就看見春生直勾勾地盯着他。
這麼心急?
難道林月華真打算争那個位子?
她和那位林小姐關系就這麼好?
楊瑞眯了眯眼,半晌,才緩緩道:“鳳命之人,有慈悲心。”
慈悲心?
這個描述未免太寬泛。
誰慈悲,誰蛇蠍,隻要演的夠好,誰又能輕易分辨?
楊瑞看着春生陷入沉思,眼神莫測,好一會兒,才低聲笑道:“春生姑娘這麼相信我?不怕我是編來騙你的?”
春生擡眼看他,眼神淡淡。
四目相對,楊瑞看着那雙眼。
沒有驚怒,也沒有殺意。
就隻是這麼看着他。
楊瑞輕笑一聲,道:“我說玩笑話呢,我怎麼會騙春生姑娘呢。”
他可是個守信的人。
這線索,可是他在奉天閣裡,一字不落地聽來的。
“當~”
巷子外傳來一聲鑼響,渾厚又沙啞的聲音響起:“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連三遍。
居然已經三更天了。
春生擡頭看一眼天色,道:“我走了。”
交易已畢,也沒什麼好留的。
楊瑞沒說話,看着春生說過一聲後,也不在意他是否回應,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沒有一絲遲疑,走得毫不留戀。
她也不擔心他這個傷員要怎麼回去。
真是絕情啊。
不過也好,本該如此。
靠近他的人都有什麼下場,他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再貪戀。
平白牽累人性命。
……
春生回了林府,林府安安靜靜,皆已深眠,隻有林文修安排守着林月華院子的暗衛和春生打了一個照面。
春生拉下面巾,圍着她的那些暗衛便又退回陰影裡。
她之前去皇宮時便用這張臉與林府暗衛們見過面了,所以他們知道這張臉下也是春生。
春生回了房,沒驚動他人,粗略洗了洗便睡了。
隻睡了兩個時辰,天便開始泛亮,府内開始有細雜的腳步聲。
是仆從們開始早起做清掃了。
春生也醒了,她睜眼看了一會兒床帳,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楊瑞說的“慈悲心”來。
此前在楊瑞面前,她沒明确說信不信他的話,但其實她是相信他的。
先不說春生的經驗直覺,楊瑞也沒必要騙她。
在李遏房裡時,他自己也說過,他與這鳳命一事毫無幹系,又何必說謊來為自己多樹幾個敵人呢。
春生想着,腦子裡閃過幾個懷安素有善名的小姐。
楊瑞說的這個信息确實有用,倘若林月華真有心争奪那個位子,這會兒裝也得裝一副慈悲模樣。
所幸林月華志不在此,這“慈悲心”用來判斷誰有可能是所指之人也好,起碼能縮減範圍。
這也是為了林府安全着想。
畢竟林文修也不可能立馬緻仕,脫離這個權勢漩渦。
知道鳳命所指,不說站隊,起碼能不交惡,也算早做打算。
春生理了理思緒,便起身了。
她出了門,發現林月華居然也已醒了。
她正披着一件墨綠的金繡大氅,抱着一隻镂空螺紋暖爐坐在廊下,看着院中仆從們清掃着昨夜雨打落的殘花敗葉。
她聽到春生出門的動靜,轉頭看她,沖她笑了笑。
春生慢慢走過去,停在林月華身前,伸手把她敞開的大氅往裡攏了攏。
林月華不動,任她動作,隻仰頭笑道:“昨夜如何?”
春生點了點頭,道:“用過早膳再說。”
林月華眨了眨眼,笑道:“好,到時候,我也有事和你說。”
昨夜林府也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過林月華都這麼說了,春生也就不細問了,隻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