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汗血馬卻依舊如發了狂一般,狂奔回來,朝聖上沖了過去。
秦不月暗道不好,夾緊馬肚子,騎着白龍駒對沖過去。
跑到近前,他急忙從馬背上站起來,腳下猛地一瞪,翻越到汗血馬的身上。
他一手緊抓缰繩,一手攀住馬鞍,使勁騎到馬背上。
在汗血馬踩踏到聖上近前之時,猛一使勁,帶起馬蹄,堪堪從聖上身側跨過。
禦前侍衛狂奔趕到,内官和禦馬監官員屁滾尿流爬跪過來。
騎着汗血馬轉了好一圈,秦不月才堪堪把它馴服,便急忙下馬過來,查看聖上的傷勢。
所幸隻在手臂有些擦傷,不礙事。
禦馬監官員兩股戰戰,“聖上恕罪,下官這就将馬兒處置了去。”
秦不月有點舍不得,擡手摸了摸馬臉。
“這馬可馴服了?”聖上問秦不月。
秦不月點點頭,“馬兒看着性情溫順,不知怎麼突然發狂了。”
“的确是上好的汗血馬。”聖上看起來并不想處置這匹險些踩踏過來的馬兒。
須臾,後宮的妃子匆匆趕到。
貴妃一臉擔憂,圍着聖上前前後後檢查一遍,這才放心。
“這未經馴服的馬,怎敢牽到聖上跟前?”她聳聳鼻子,“這馬身上什麼味啊。”
貴妃鼻子倒是夠靈敏,秦不月離馬進,經她這麼一說才發覺,這馬身上确實有一股奇怪的氣味。
他湊過去仔細聞聞,“是這墊子上有母馬的氣味。”
秦不月取下馬鞍上的墊子,在鼻子下仔細一聞,“一股馬尿味。”
聖上跟前的内官立刻接過墊子,問禦馬監,“這墊子上為何會有馬尿味,禦馬監是怎麼當差的?”
對禦馬監盤問一番,牽扯了好幾個人,也沒立刻查清楚緣由。
聖上倒是沒有怒意,隻是叫人下去仔細審查,也沒發落那匹發狂的馬。
倒是對秦不月,聖上多了幾分欣賞。
除了欣賞,還有恩賞。
拉秦不月在身邊吃了幾壺酒,聖上大手一揮:
賞白龍駒。
賞金銀财寶。
賞弓箭。
還有一賞,倒真是賞到了秦不月心坎裡——
少年人可曾婚配?
可有意中人?
朕便賜你一樁親事可好?
可好?
甚好!
秦不月故作矜持,“全憑聖上做主。”
聖上問了内官待嫁的郡主名号,給他指了位年紀相仿的郡主。
秦不月暗道:方向偏了啊聖上。
他搖搖頭,“不敢高攀郡主。”
聖上笑笑,“不要郡主?難不成還想要朕的公主不成?”
漠北第一勇士臉上一紅,扭扭捏捏了半天,“臣不喜歡姑娘。”
聖上朗聲笑道:“朕知道了。”
他環顧四周,“可這一時也找不出合适的公子來,不如交給禮部好好挑選吧。”
也許是方才太過驚險,聖上這會興緻大增,還真把秦不月的親事放在了心上。
等秦不月随内官下去更衣時,聖上都還在想着這件事。
一旁久未說話的德妃捂嘴輕笑,道:“聖上忘了,貴妃姐姐的娘家可是有位俊朗公子呢。”
貴妃臉色一變,想要開口。
聖上卻先問了,“朕是聽聞顧家大公子才學出衆,是否未曾婚配?”
貴妃點點頭,“未曾婚配,可是...”
聖上道:“朕看這樁親事便很好,一文一武,騎馬讀書,般配。”
正要同内官宣旨,貴妃道:“還是要過問孩子們的意見才是。”
聖上想着也有道理,便問:“顧家夫人可在?”
顧家大夫人身上有诰命,正在遠處和命婦們說話,猛不丁被叫過來詢問大公子的親事,臉色瞬間就變了。
“我兒愚鈍,這才科舉落榜,怎能配得上這門好親事。”
“大公子落榜,不是還有小公子麼?”德妃笑着挽過顧家大夫人的手,“聽聞顧府三公子才學出衆,冠絕金陵,民間贊他是中原第一才子,如今已長大成人,也該婚配了。”
德妃年事已高,溫婉賢良,在宮中頗有威望,聖上很聽她的意見。
“大公子不好女色,這朕是知道的,”聖上有些醉意上頭,昏沉沉靠在椅子上,“隻是不知道小公子喜歡什麼樣的?”
顧家大夫人一時語塞:小兒子喜歡美食,喜歡字畫,卻沒見他喜歡過什麼人。
她隻能道:“小兒年幼,哪裡通曉這些,還得過些年月再考慮此事。”
聖上思慮片刻,“那還是大公子合适?”
德妃點點頭,“再合适不過了。”
顧家大夫人急忙道:“大兒愚鈍,這幾年心思都在科舉上,曾說過要勤勉讀書為國效力,不想過早婚配,還請聖上三思。”
聖上酒勁上頭,幹脆道:“那便傳旨吧,賜婚!”
貼身内官趕緊叫來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扶着聖上回去歇息了。
旁邊執筆的内官來問,“聖上這也沒說賜婚給誰,聖旨怎麼寫啊?”
貼身内官道:“聖上不是說了嗎,顧家公子。”
-
夜深人靜,顧家大夫人屋前。
顧時清一襲長衫,端正跪在月光裡。
屋裡扔出來一個茶盞,叮叮當當碎在廊檐下。
房内,大夫人看着桌上的聖旨,長眉緊鎖——
顧家公子端方持重,才情過人,特賜婚漠北第一勇士恩和寶音。
賜婚個男子便罷了,還是漠北來的,還什麼第一勇士。
這距離大夫人幻想中的端莊兒媳差了十萬八千裡。
為了兩個孩子的前程,她就算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進宮讓聖上把旨意收回去。
偏自家小兒子是個執拗的,說什麼聖旨不可違抗,說什麼顧家不可恃寵而驕,叫人家抓住錯處,又搬出宮裡的貴妃妹妹來,弄得大夫人如今是進退兩難。
身邊的馮嬷嬷拿來件鬥篷,“夜深了,外頭開始下露水了,您就叫三少爺起來吧,多涼啊。”
大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是我不叫他起來的?分明是這逆子說的,不答應成親就不起來。”
大少爺這幾日在鄉下陪太夫人,還不知道府裡的事,他若是聽說自家兄弟為了不耽誤他的前程,硬是要同漠北來的男子成親,怕是也要氣昏過去。
一更時,大夫人叫馮嬷嬷把鬥篷給三少爺披上。
三更時,大夫人叫三少爺進屋,把聖旨狠狠摔到了他臉上。
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