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一假期樊星接連幾天收到李聿君發來的信息，不是大衆點評上餐廳的名片就是探店視頻，那股子躍躍欲試的勁頭樊星看了直想笑。

我得削你一頓狠的，李聿君這麼說。

樊星在他發的那些鍊接裡看來看去，選了一家門票400+的海鮮自助發過去，問他“扶牆進扶牆出可好？”。李聿君回語音驚呼“你懂我！”，後面跟了一串笑聲。

李聿君總能給别人提供高密度的情緒價值，讓樊星無數次感歎有這樣的朋友何其幸運。然而每次跟他接觸樊星都免不了想起李聿庭，想起李媽媽可能在心裡埋怨自己，總是沒法心無旁骛地談笑。

暑假過後這一個月李媽媽叫過樊星兩次，對比李聿庭的朋友圈和發來的信息就知道那兩天他都在出差，李媽媽是不想讓他們見面特意選的日子。樊星也不想見李聿庭，同樣不想獨自面對李媽媽，所以都借口生病了、工作忙拒絕了。十一這種日子樊星猜她不會叫自己去家裡吃飯了，畢竟李聿庭休息，李聿君也會回來，複刻認親現場太尴尬，可他猜錯了。

李媽媽發來信息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多，樊星正在刷手機，看完随口撒了個謊。

【幹媽，這回去不了了，放假我準備出去旅遊】

【真的啊？】

【真的，我機票酒店都訂好了】

【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什麼事？】

李媽媽沒回信息，隔了一會直接打了電話過來。樊星猜不到她有什麼事，等了幾秒接起電話叫了聲“幹媽”。

李媽媽聽見這個稱呼明顯很高興，笑了一聲說：“發信息太麻煩，我就打電話說吧。”

“您說。”

“是這樣，我尋思着你找着工作了，生活也穩定，該想想個人問題了。正好我有個朋友想幫她侄女兒找對象，問我有沒有合适的人，我就想起你了。”

樊星心裡一陣冷笑，面上不動聲色地拒絕。“介紹對象就算了吧，我才二十四，不着急。”

“二十四是不太急，可你從來沒交過女朋友，難道要等到三十才開始學怎麼談戀愛嗎？”

李媽媽話音剛落就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聽起來聲源好像離着點距離，不在手機旁邊。

樊星愣了一下，沒等多想就說了句“我多聰明，談個戀愛還用得着學麼？”，說完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李聿庭在家，那聲音是他發出來的。

“那可不對，談戀愛不光得學還得練，沒經驗的人成功率太低。要不你先見見看呗，沒準就能……”

李媽媽說着說着突然停下悄聲說了什麼，還咂了兩下嘴。聲音太小樊星聽不清，但隐約聽到了李聿庭的聲音，一陣窸窸窣窣之後拖着長音叫了聲“媽”，很煩躁似的。李媽媽回他“你别管”，又繼續剛才的話。

“星星我跟你說，我看那姑娘的照片了，長得挺好看的，配得上你。你們現在社交圈子太窄了，就當多認識個朋友也好是不是？”

樊星心裡堵得慌，不願意多說，想着回頭随便走個過場就敷衍着點頭了。李媽媽很高興，讓他發一張近照給她，樊星應下草草挂了電話，然後去次卧打開窗戶點了根煙。

吃飯是小介紹對象是大，發信息改成打電話是為了讓李聿庭聽着，後來那母子倆說了什麼他也能猜到，但他不能怪她。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兒子的人生比什麼都重要，怎麼能不先下手鏟除障礙？

李媽媽十幾年的關愛、照顧樊星忘不了，他不能怪她隻能怪自己，都是自己犯賤，都是自找的。

【照片别忘了發給我】

手機收到李媽媽的信息。樊星看完碾滅煙用死亡角度自拍一張發了過去，之後看向黑暗中的廢墟，情緒越來越低落。

沒過多久電話鈴聲響起，樊星按了側邊鍵靜音等他自己挂斷。兩秒之後鈴聲又響，樊星繼續靜音。再之後李聿庭不斷地撥通幾秒就挂斷重新打，反反複複，較勁似的。

樊星的手機不停地響鈴、振動，煩得他心裡燒起一團火，實在忍不住切到微信發了條信息。

【别打了！煩死了！】

鈴聲終于停了。

聊天記錄停留在生日那天，照片上的星星發着暖黃色的光，映着卡片上遒勁有力的字迹。樊星用力轉開頭碾煙，心髒像被一隻手死死捏住，鼓脹、酸疼，還來不及多做感傷屏幕向上一滾，一條語音跳了出來。

“一個月了，我終于收到你的信息了……”

李聿庭嗓音喑啞，還有些輕微的顫抖，就好像半輩子執念得償所願了似的。樊星覺得可笑，收起手機望着窗外發呆，片刻之後又收到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