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他燕小公子又回來了!
天侵晨,燕冬一改這幾日的頹喪,麻溜起床洗漱,穿一身松花棉袍罩白毛領披風去前院用膳。
侯翼晨起練拳後換了身箭袖玄袍,打半路出來,馬尾高束,劍眉星目,乍一眼還真像個人。
燕冬上去就是一拳,“你還沒回?魚兒呢?”
“蹭了早膳再回。”侯翼一個側翻躲過,落地後一抹額發,“他先前就被叫回去了,聽說李海月昨夜夢魇,生生吓昏了過去,這不,她娘家安信侯府的人今兒一早就去探望了。”
又是個被噩夢吓慘的,難道李海月和他一樣?燕冬摩挲下巴,哎呀,管她呢。
兩人狗攆狗似的一路瘋鬧到了膳廳,剛一進門,就聽人說:“翼兒出門怎麼也不罩一件披風?”
崔拂來華鬓寶簪、略施粉黛,打拐角過來。
燕冬上前抱住娘親的一條胳膊,埋頭蹭了下她肩膀上柔軟的白裘,舒服地說:“他心火旺,才不會冷。”
侯翼叫了聲“崔姨”,“我不冷,再脫三件也扛得住!”
“敢情你小子不隻裹了三件?”老二燕縱從隔屏後繞出來,長眉一挑,“我赢了——我隻穿了三件。”
“你倆要是待會兒光溜溜地出門,我才敬你們是真漢子。”老三燕姰伸手推開擋路的燕縱,朝侯翼招手,“鳴飛,快坐。”
侯翼“诶”了一聲,在燕姰身旁坐下了,偏頭時和燕姰另一側的燕縱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地掄起胳膊,比試誰的手臂更有力,線條更流暢,形狀更優美。
突然,第三條胳膊加入進來,兩人同時轉頭,對上一張郎目濃眉、風氣英秀的臉。
燕青雲哈哈道:“兩個小崽子,睜大眼睛好好瞧瞧,什麼叫做鐵臂!”
“……”燕姰閉眼。
崔拂來馱着胳膊上的“大挂件”走到主位落座,燕冬坐在她旁邊,旁邊的空位是留給燕頌的。他們家裡除了主位,别的位置沒多講究,孩子輩們随意就坐了。
近來休朝,燕頌今早也沒有議事,來得及和家人一道用膳。他到主位前和爹娘行禮問安,幾個同輩紛紛叫了聲大哥。
燕冬雙手歡迎,“大哥請坐!”
燕頌邁步過去,落座前揉了把燕冬的腦袋。
“二弟今日有課業,一早就去國子學了,咱不等他。對了,”崔拂來扭頭看向燕冬和侯翼,“說起國子學,你們逃學小隊可不要忘了參加罷館考試,否則年後啟學有你們頭疼的。”
侯翼探向羊肉饅頭的筷子一顫,有點心虛,“我記得,一定準時參加!”
燕冬比侯翼老實,“娘親不說,我真的忘了。對了,考得好有沒有獎勵?”
“考得好有獎勵,考得不好有懲罰。”燕頌舀了一碗粟米粥放在燕冬面前,“跌出前五,年後下學歸家就在書房多學一個時辰,屆時我會請老師來管你。”
啊?!
燕冬有點驚吓,有點不甘,見一桌人沒有敢站出來幫他反抗強權的,隻能絕望地說:“哦……”
“咳咳!吃飯吧!夫人,孩子們!快吃飯!”燕青雲瞥了眼苦巴巴的小崽子,露出一記“爹到時候一定幫你想辦法”的眼神,燕冬則回以“雖然您實力跟不上,但有心就好”的欣慰目光。
名為一家之主實則大權旁落地位堪憂的燕國公收回目光,往嘴裡塞了一大隻筍肉夾。
碟子裡突然多了隻春餅,燕冬轉頭對上燕頌的視線,脖子一縮,把頭埋進了碟子裡,老實用膳。
他在心裡默念五個數,偷偷擡眼,被仍然瞧着自己的燕頌逮了個正着。
“嘿嘿,”燕冬立刻孝敬一隻蝦仁,“不要隻食素,咱們要葷素搭配。”
衆人看着燕冬獻殷勤,眉眼浸在笑裡,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燕青雲看着低頭和燕冬說話的大兒子,對方漸漸變成了天山雪蓮、千年靈參的形狀!
用了早膳,燕冬遣散下人,清了清嗓,“諸位。”
小家主要講話了,衆人當即正襟危坐。
“這幾日我讓大家操心了,這一杯我幹了,權當賠罪。”燕冬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很神秘的,“大家一定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燕縱浮誇地說:“這是可以說的嗎?”
“我本是不想說的,怕大家擔心,也怕你們覺得我中邪……嗯?”燕冬敏銳地盯住他老爹。
燕青雲擠出一抹溫柔慈愛的笑,“爹爹的寶貝好大兒……哦不,小兒,怎麼了?”
燕冬狐疑,“您現在竭力掩飾的情緒是什麼?”
“心虛。”崔拂來拆台。
“夫人!”燕青雲嗔了崔拂來一眼,起身走到燕冬身後,給小崽子捏肩捶背,“爹爹承認是找了一些和尚道士來家裡——”
“是很多,”燕縱說,“三百多個——嗚嗚!”
燕青雲一個閃身拿帕子塞住燕縱的嘴,又一個閃回去,哄着說:“人多力量大嘛!姰兒說你不是生病,爹爹又撬不開你的嘴,是真沒法子了!”
燕冬近距離地看着燕青雲,發覺那張本就棱角分明的英俊面龐瘦了些,眼下隐約烏青,這些天他吃不好,家裡又有誰能快活呢?
他耷下眼皮,愧疚地說:“對——”
“對了,”燕姰打斷,“趕緊說重點。”
“就是,”燕青雲揉捏了一把小崽子的腦袋,折身回了座位,“趕緊老實交代!”
燕冬抿唇笑了笑,把道歉的話咽了回去,接着先前的話說:“但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說說無妨。”
說罷,他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夢魇和話本世界,哪個不驚人吓人?衆人聽着,飯桌陷入安靜。
“砰!”
燕青雲起身一掌劈在桌上,怒不可遏,“腦子被驢糞塞滿了的東西,竟敢意圖對咱家孩子下此毒手?!今日我就入宮參他魚家和李家一本,若陛下不予處置,我直接打上門去!老子在家逗鳥養花喂魚久了,真當老子殘了廢了,提不動刀了!”
“你先坐下。”崔拂來握住燕青雲引以為傲的鐵臂,看向燕頌,“頌兒,你怎麼想?”
燕頌說:“兩家家主應是不知情的。此事由我來處置,必定會讓心有不軌者付出代價。”
他的目光掃過衆人,最後看向撐着下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燕冬,說:“大家盡可放心。”
燕冬盯着那張沉靜的臉,點頭說:“對的對的,這件事情我已經全權交予大哥來處理啦。”
燕頌的手腕,桌上哪個不知,聞言心裡都安定了不少。
燕縱最先不正經,“诶,冬冬,既然咱都是話本裡的人物,那你最英明神武的二哥是個什麼角兒?”
“不知道呀。”燕冬說來也有些不高興,他就知道自己在開篇就死掉了,旁人的結局一個不知,可惡!
燕姰說:“聽名字是個風月話本?霸道世子的小狐……郎?”
“還是個男風話本。”崔拂來見多識廣。
“娘诶!”侯翼震驚,“我怎麼不知道哪家世子好男風?!”
豈止他,大家夥都不知道呢!
“所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燕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但燕冬沒發現,繼續合理猜測,“娘親,會不會是崔表哥那個風流鬼?”
燕頌垂眼,繼續悠閑地飲茶。
“有可能,”崔拂來說,“等你表哥年後來家中拜年,你可以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