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話無疑又在燕冬心上紮了一刀,他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晚膳隻用了半碗米湯就洗漱鑽被窩了。
和寶和常青青在外間大眼瞪小眼。
“都是狐狸精惹得禍!”和寶憤憤握拳,“我去教訓他一頓,給小公子出氣!”
“别胡來,小公子自個兒都沒教訓他呢,你去耍威風就是踩咱們主子的臉面。”常青青歎氣,“何況小公子在意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這件事,或者說,他真正在意的是世子。”
和寶似懂非懂,“那要怎麼辦啊?”
常青青也很無助,人家的兄弟債,外人插不了手。
當午站在不遠處,聽着兩人喁喁私語,心裡也有些納悶,不知世子是如何想的。
聽說小公子晚膳沒怎麼用,農生夜裡過來詢問。主屋一片漆黑,兩人便繞到後廊說話。
“從宮裡出來就更不好了,問了宮裡的人,應該是二皇子說了什麼。”當午說,“我不明白,主子為何不願解釋一句?雖說涉及密事,但主子何曾提防過小公子?小公子雖非心機深沉之輩,但也聰慧知分寸,不會冒失洩露什麼。”
“其實吧,”農生深沉地說,“我這回也沒看明白。”
“……”當午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農生咳了一聲,攤手,“小公子雖說撂蹄子時聲勢很大,但世子出馬必能将人哄好,可世子這回就是一句不解釋,随小公子胡思亂想,實在奇怪。”
他們都是燕頌的親信,雖說這麼多年了仍不能看透這位主子,但燕頌疼愛燕冬這一點是始終不曾遮掩、改變的,為何偏偏這次不同?
“或許,”當午斟酌着說,“小公子實在太依賴主子了,主子怕長此以往小公子分不清兄弟界限,所以借機敲打一二?”
農生搖頭,“不像,世子也不喜小公子和王家姑娘走得太近。”
小公子依賴世子太過,世子對小公子的掌控欲又哪裡不過了?
“因為王植吧。”當午說。
“王植和家中關系疏離,待堂妹又能有幾分真心?小公子哪怕和王家姑娘好,也影響不了半點。”農生思忖,“世子像是不喜歡王家姑娘這個人。”
可王嘉禧不論相貌品性都沒什麼值得诟病的地方,說來也真是怪了,莫非是天生不合眼緣?
兩人湊在一起讨論了片刻,可惜世子心海底針,最後沒得出什麼靠譜的結論,農生隻得先回熏風院複命。
熏風院燈火通明,常春春端着酽茶進入書房,燕頌沒有批閱公務,正對着手中的荷包發呆。
說發呆也不合适,那漆黑眸裡的東西晦澀難懂,壓抑着太多情緒,竟讓常春春莫名心驚肉跳。
淡青色的荷包,吊着真珠穗子,到燕頌手裡有四年了,但他一直珍藏在匣子裡,很少使用,所以瞧着嶄新。
常春春将茶盞放在書桌上,無意間瞧了一眼荷包,上頭是雙燕齊飛的圖樣,繡工蹩腳,把兩隻親昵的燕子繡得胖嘟嘟的。他不欲打擾燕頌,轉身走出幾步,腳下卻突然僵住了。
雙燕齊飛。
雙燕……齊飛。
“怎麼?”燕頌的聲音響起。
好似貓在夜裡飛檐蹿牆時突然目睹可怕的場景,常春春寒毛卓豎,猛地轉身跪下。他渾身緊繃,不敢擡頭。
世子莫不是?!
燕頌擡眼看向跪在雪梅織錦毯上的人,頗為欣慰,“你的腦子是要比他倆轉得快些。”
“……世子,”常春春語氣幹澀,“屬下絕不會透露一字半言。”
燕頌不解,“你覺得我不該?”
不該什麼,兄弟悖|倫嗎?常春春艱難地說:“世子要做什麼,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燕頌好整以暇,“做得到卻不該做,是嗎?”
常春春沒有回答,隻說:“您和小公子是親兄弟。”
燕頌将荷包輕輕放入匣中,盯了那雙肥燕一會兒才合蓋落鎖放回書桌櫃裡。他示意常春春起來,“我和他不是親兄弟。”
“可小公子将您當親兄……”常春春一頓,突然明白世子為何不向小公子解釋清楚了。
——沸水煮青蛙。
世子真是用心“險惡”。
常春春暗自唏噓,說:“可小公子天真不懂情愛,怕是開不了竅。”
“不懂情愛?”燕頌說,“他不是和王家姑娘走得近嗎?”
難怪世子好像不大喜歡王嘉禧,原來如此!常春春一下全明白了,他呼了口氣,說:“小公子隻是以同窗友誼待之。”
“可王家姑娘不同,”燕頌想起那姑娘專注難掩歡喜的目光,淡聲說,“少女心事,藏不住。”
常春春安撫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無用。”
燕頌看向常春春,“你在影射我嗎?”
天可憐見,常春春慌忙說:“屬下不敢,屬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