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他應該已經跑出很長的一段距離，不會再有傷害到姜蔓的可能性後，戚明熠才茫然無措的停下了腳步。

耳畔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嘈雜，無論是極遠處雲城大學校區中連綿不絕的槍聲，還是附近宿舍樓中不絕如縷的慘叫與嘶吼，他都聽得無比清楚。

這聲音讓戚明熠極為不适，他痛苦的捂着腦袋，蹲在地上，暴虐的火種在心中如山火肆虐，他緊握住雙拳，呼吸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腳步聲傳來，低垂着腦袋的戚明熠倏的擡起頭，模糊的看見了被喪屍追逐着的幾個學生。

那幾個學生從宿舍樓中跑出來，早已是體力不支，待看見他們逃命的必經之路上，竟然還有一隻喪屍，不由得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一個學生撿起一塊石頭，一邊哭一邊說：“不跑了！和喪屍拼了！”

無處可逃，唯有一戰。

戚明熠看見鮮血在他面前綻放，血肉的香氣由此更為濃烈，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角，仿佛在回味方才舔舐姜蔓鮮血所感的鮮美。

正在這時，一隻喪屍用他鋒利的爪子割破了一個學生的脖頸，霎時血如泉湧，甚至還有幾滴鮮血噴射到了戚明熠的臉上。

戚明熠下意識的伸出蒼白的指尖，将臉上的鮮血抹掉，他的指尖被染紅。他不受控制的擡起手，似乎是想要将指尖的鮮血舔幹淨。

一具屍體冷不丁的倒在了戚明熠的面前，讓他的動作倏的頓住。戚明熠擡起頭，便見一隻喪屍興奮的撲了過來。

大片大片的鮮血幾乎要将戚明熠的雙眸染紅，血肉的香氣随之飄來，戚明熠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他緩緩的站起來，看着眼前的紅色，沖了上去。

鮮血點燃了戚明熠心中嗜血的火焰，他第一次用上了他鋒利的爪牙，任由惡臭的鮮血在口腔與指尖蔓延。

待到這一片混亂歸于寂靜時，戚明熠終于停下了動作，他看着幸存的幾個瑟瑟發抖的學生，未出一言。

學生們飛快的掃了一眼地面上喪屍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不解眼前同為喪屍的男人，為何竟然會殺害同類，為何會……幫助他們？

但逃命才是最要緊的，他們來不及多想，越過滿身鮮血的戚明熠，拔腿就跑。

四野空蕩，戚明熠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殺戮平息了他心中的火焰，他開始感到害怕。

他剛才都做了什麼？

看着倒在地上的喪屍屍體，戚明熠想，他殺人了，雖然殺的是感染病毒，被稱之為喪屍的人。

戚明熠擡起雙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未曾被腐肉光顧，縱使顔色青白，也依舊是非常好看的一雙手。

然而上面，血迹斑駁。

戚明熠陷入茫然。

許久許久，直到戚明熠擡眸，看見了旁邊面包房的玻璃櫥窗上，他此刻的模樣。

由于雙目森白的原因，他看任何東西都變得極為模糊，卻并不妨礙他看見玻璃櫥窗上，他一邊臉被姜蔓打得高高腫起，原本白皙的皮膚已是青白交加，青色的皮膚間拼湊着一塊又一塊的腐肉，遍布全身。

他嘴裡的一對犬牙，由于過于鋒利，而不能被包裹在口腔中，而是直接從唇角裸露在外，看起來非常吓人。

戚明熠猶如死水一般的情緒終于掀起波瀾，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對于血肉的渴望、未來的茫然，都早已被這張醜陋的臉澆滅，他剛才就是用這張臉面對着姜蔓的嗎？

戚明熠非常崩潰。

自閉了的戚明熠直到校區的槍聲由遠及近，靠近生活區，才終于反應了過來。他猜測應該是終于有人來救援了，現在救援行動已經從校區到生活區了。

戚明熠不忍直視櫥窗裡醜陋的自己，垂頭喪氣的往宿舍的方向走。

在救援軍到這裡之前，他還是去寝室換身衣服，然後回家吧。

他已經沒臉見人了。

由于他現在是喪屍的緣故，喪屍忙着追食物沒空理他，學生忙着尖叫和逃跑也不敢惹他，所以戚明熠非常順利的就回到了宿舍。

宿舍樓中恍若人間煉獄，但無論是香甜的血肉還是學生們的哭喊都無法再讓自閉的戚明熠有反應，他也沒有再管閑事的想法，而是上樓推開寝室的門。

寝室空無一人，戚明熠進了衛生間，用自來水将臉上和手上的鮮血都沖洗幹淨，還不忘脫下染血的外套，擠了洗衣液将血迹搓掉。

将自己收拾幹淨後，戚明熠随手拿了一件加絨的連帽衛衣套上，戴上衛衣帽與口罩，立刻就将自己遮得隻剩下一雙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