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卑鄙,你無恥,你不擇手段!”
程陽緊緊跟在桑喻左側,一步都不肯落下,生怕早走一步就慢到桑喻身後去了。
别看走得已經大喘氣了,但嘴巴卻從來沒閑下來過,叨叨叨,說個不停。
話裡話外一個意思:你就是個黑心奸商!
對此,一旁長腿邁起,手插褲兜的桑喻心如止水。
從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甚至能發現他對這個稱呼有幾分愉悅。
比起學院大門口高聳樹木能遮天蔽日,學院内的林蔭大道上的都偏低矮,樹身也不似那般粗壯,比校外的樹縮了一大圈的樣子,勝在樹木種植的足夠多,無數細嫩的枝幹伸展開來,好似在上空搭出了一個拱形穹頂,被風吹動的繁密樹葉發出簌簌聲響,将投射在地面的陽光震的七零八碎,斑駁一片。
桑喻長得高,身形勻稱偏瘦,白襯衣的袖子随意彎起,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他的皮膚偏白,但絕不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陽光垂落他的肩頭時,那抹光順着臉頰到脖頸,仿佛能将皮肉下的血管都看清,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恰恰就是這副樣子,讓程陽氣不打一處來,他一把扯住對方的胳膊,吼道:“你這人!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桑喻被迫止步,先看了眼他,然後低歎道:“聽了,聽了一路了。”
“你就沒點感想嗎?”
“有啊。”
“比如?”
“除了贊賞自己心理素質強大以外,也覺得你是真的有精氣神。”
畢竟桑喻一天到晚,非必要情況下,說話次數都不超過三次。
一則困,二則懶。
三則是和這個世界的人着實沒太多共同話題。
桑喻穿到星際世界快一年了,一年前的他還是現代社會的良好公民,剛結束了高考,準備邁入大學校門,接受知識的洗禮。參加開學典禮的時候,他頭頂上方一個無人機猝然掉落,嘭一下,砸中了他,等他再清醒,就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一個未來世界,一個充滿了科技元素的星際世界。
在這個世界,一窮二白沒身份的他,靠撿垃圾收破爛,勉強生活。
也就是半年前吧,攢夠了錢,開了個小型廢品回收站,有了一份正經工作。
他在這個世界是黑戶,為了擺脫黑戶的身份,研究許久,發現隻要去聯邦軍校上學,就會自動落戶。
這打動了他。
他既不想當黑戶,也不想當文盲。
如果去軍校能解決這個問題,皆大歡喜啊。
為此,桑喻準備了半年的入學考試,本意是這次考試權當練手,今年過不了,明年肯定能過。
誰知道還真過線了!
一個月前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都驚呆了。
不過轉而新問題來了,學費一年就要三萬五,他存款隻有三萬星币,剩下的錢怎麼湊,成了問題。
桑喻把回收站裡收來的廢品挑挑揀揀一大半,找到了一些破損零件,上輩子的他就對機械維修感興趣,所以最後報考的專業都是機械類,這輩子倒是派上用場了,熬了一個月,做出了五十來個組裝設備,低價賣出,差不多剛好能夠。
今天剩下的幾個貨,原以為賣不出去了,都在沉思怎麼混進軍校,看能不能欠賬之類的,誰知道那麼幸運,碰見了這個小胖子。
桑喻有良心。
現在沒有誰能超過小胖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為此,盡管耳朵都聽得起繭了,在對方說出“你這不是心理素質強大,你是厚臉皮!!”的時候,還能慈愛地摸摸他的腦袋,溫柔地說:“行吧,聽你的,我厚臉皮。”
程陽:“……”
程陽恨恨地瞪着他,繼續向前走,嘲諷道:“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進軍校的!”
轉眼,便到了新生報到處。
一棟曆經滄桑的教學樓,粉刷的深綠色油漆已經掉色了,牆皮也卷翹起來,頗有年代感。
從教學樓正門進入,左拐第一間便是報到處。
注冊學籍、繳納學費、填寫新生登記表、分配宿舍,一切都是在這間連十平方都不到的小房子裡,由一位登記老師完成。
他們來得晚,已經不用排隊了,進了門等前面一個人登記結束,下一個就是他們。
等到了他們的時候,登記的老師也不看他們,随手抽了兩張表,讓他們找個地方填寫。
程陽看了一圈,不禁道:“這也沒個桌子凳子,怎麼寫啊。”
程陽試圖在地上趴着寫,但太胖了,往地上一趴,手都夠不到地上的紙,無可奈何又哼哧哼哧起身。
正好,此時餘光瞟見了桑喻,隻見對方已經熟練地把紙墊在牆上,潦草數筆,半頁都要填完了。
他有樣學樣,也把紙張舉起,貼在牆面。
可從來沒這麼操作過的他,筆都握不直了,寫的字更是歪七扭八,鬼都看不清!
眼見桑喻都填完交表了,程陽心裡一着急,手下的筆尖猛地一劃,留下了一道猙獰的黑色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