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小江楓煞有其事地點頭，“你看你每次基本都是嗯，哦，啊這幾個詞來回說，除了必要的話，你都不願意都多講一句話。”
小餘眠：“……”
因為沒有必要啊。
但他沒說出來，隻是很順從地點了點頭：“嗯。”
小江楓：“……”
看吧看吧。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算了，還是我來跟你說好玩的。”小江楓在腦海裡仔細搜索着有意思的事情，“我跟你說，我們班裡有個男生特别搞笑，他超級喜歡模仿，有一次班主任上課臨時被叫去開會，他剛好從前門進來，就拿着班主任放在講台上的包模仿起來了……”
他饒有興緻地說着，說到興起時還會用很誇張的動作來重現當時的情景，時不時還要問一下旁聽者小餘眠的看法。
小餘眠倒是很配合，即便很困了也會時不時搭腔，到了激情澎湃的時候還會小幅度地拍手鼓掌。
“……你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嗎？”小江楓越講越興奮，還故意賣關子停頓了一下，但這次他沒聽到小餘眠的聲音，他也不介意，又自顧自地繼續說，“結果班主任回來了，就站在他後面……”
說着說着他不自覺地側過身，眼睛亮亮地看向小餘眠，特别激動地說：“……靜靜看他表演，然後班主任……诶？！”
他愣愣地看着熟睡中的小餘眠，突然一下沒了聲音。
“嗯……”小江楓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很不滿地小聲嘀咕，“我說的笑話有那麼催眠嘛？”
但看到小餘眠睡得沉沉的模樣，他忍不住靠近了一點，用食指輕輕地戳了戳小餘眠的臉蛋，情不自禁地又戳了好幾下：“好軟啊……”
他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似的有點癢，不由自主地從戳弄變成揉捏。
小江楓輕輕掐住小餘眠臉頰上的軟肉，揉了又捏，反複在手裡把玩，仿佛是在揉面團似的愛不釋手。
到後面熟睡中的小餘眠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微微皺了下眉，不太舒服地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哼，吓得小江楓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待感覺到小餘眠的呼吸又重新變得平穩綿長，他才長長地松了口氣，放開手發現小餘眠的臉被他掐得有點紅，他心虛地收回手，小聲地連連道歉：“眠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可惡。
眠眠的臉蛋好軟好好摸。
好想一直捏啊。
他就這樣一直安靜地看着小餘眠乖巧的睡顔，替他蓋好被子後慢慢地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原本熟睡中的小餘眠卻忽然睜開了眼，側過身無聲地盯着睡得正香的小江楓出了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默默地往小江楓那邊挪了挪，似乎還是覺得不行，又挪近了點，最後小心翼翼地縮進他的懷抱裡。
睡夢中的小江楓無意識地調整姿勢，将他摟得更緊，讓他睡得更舒服，還迷迷瞪瞪地輕拍他的後背：“乖……别鬧了……睡覺覺……”
小餘眠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歡喜，待感受到小江楓拍後背的手慢慢停了下來，他才伸出手，指尖在小江楓的心髒處畫了個小愛心，小聲地回答：“算了，哥哥，我原諒你了。”
說完便輕輕地蹭了蹭小江楓溫熱的胸膛，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
翌日小江楓一大早就回家了，因為不想讓外公外婆太過于擔心，并且這天是爸爸答應他半月之約的最後一天了，他想趕快把餘奶奶的腿給治好。
果不其然，他到家的時候外公外婆家外面已經來了一輛車，進屋就看到在親爸江連俊正在跟外公外婆其樂融融地聊天。
見他進來了，江連俊還闆着臉說他：“小楓，你跟我們說說你昨晚去哪裡了？”
“爸爸。”小江楓乖巧地眨了下眼睛，不自覺地走到外婆的身後，有了靠山他便理不直氣也壯地回答，“我去朋友家裡玩了啊，然後在他家過夜，外婆知道的，是不是啊？”
說完他還朝着外婆使眼色，試圖撒嬌賣萌讓外婆心軟幫他圓謊。
外婆立刻就招架不住了，順着他的話說：“對啊，小楓昨天就跟我說了的，他要去朋友家過夜的。”
聽着一老一少的一唱一和，江連俊也不好說什麼了，隻能提正事：“小楓，你之前不是說要讓我帶哪位老人家去市醫院看的嗎？”
小江楓點了點頭：“對，但她不在這裡，爸爸你開車，我帶路。”
江連俊沒意見，開車帶着小江楓一路颠簸着到了小餘眠家裡。
小餘眠正給奶奶擦藥按摩，突然聽到屋外小車響亮的引擎聲，本來沒在意卻發現那輛車似乎停在了自家門口。
他連忙跟奶奶說了一聲便出去了，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剛走沒多久的小江楓從車窗探出腦袋沖他笑得很開心。
“哥哥？”小餘眠顯然意外又驚喜，“你怎麼來了？”
“來接奶奶去醫院呀。”小江楓跳下車，指了指旁邊從駕駛位下來的男人，“這是我爸爸。”
聽到是小江楓的爸爸，小餘眠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很禮貌地跟江連俊打招呼：“叔叔好。”
江連俊隻是擺了擺手，點了下頭并沒開口說話，這下小江楓不樂意了，癟着嘴嘟囔：“哎呀哎呀，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覺得自己當了個小老闆就能這麼沒禮貌還目中無人吧？覺得連七歲小孩跟你打招呼都能不搭理一下吧？”
小餘眠聽出了畫外音，連忙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哥哥，你别說了……”
“沒事。”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小餘眠的手背，又故意拉長了尾音，“爸爸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被暗諷的江連俊：“……”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沖小餘眠友好和善的笑了笑：“小朋友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啊？”
“叔叔好，我叫餘眠。”小餘眠慌亂地眨了眨眼睛，盡量很小心地措辭解釋，生怕說錯話，“餘生的餘，睡眠的眠。”
江連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着說：“哦，那你就是小楓經常說起的好朋友吧？是你奶奶需要治腿嗎？”
“是的，叔叔。”小餘眠斟酌了一下，很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不起，是不是很麻煩叔叔？”
“沒事，不麻煩。”江連俊面色不顯，看起來倒是很正常地聊天，“小楓拜托的事情，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的也得好好幫他，滿足他的心願。”
小餘眠一頓，心底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睫，他的嗓音很輕：“嗯，哥哥心善，願意幫我和奶奶。”
“什麼啊，本來就是我自己樂意的。”一旁小江楓聽得快氣冒煙了，語氣都冷了下來，“爸，你沒事别把公司那套放在眠眠身上行嗎？别以為誰都得奉承巴結你。”
江連俊氣樂了：“你到底跟誰親啊？還不幫親爸說話！”
“我跟眠眠親怎麼了？”小江楓冷哼一聲，“眠眠現在就是我親弟弟，我不幫他說話幫誰說話？”
江連俊被噎得說不出來話：“……”
半晌他無奈地轉移話題，朝小餘眠點了下頭：“叔叔帶你奶奶去大醫院治腿，你方便帶叔叔去找你奶奶嗎？”
“方便。”小餘眠急急忙忙地點頭，匆忙在前面帶路，“叔叔，在這邊。”
小江楓趁小餘眠不注意兇巴巴地瞪了江連俊一眼，眼神看了眼小餘眠，又朝江連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江連俊：“……”
他這兒子可真是把這家小孩當成寶啊。
一點虧都不讓他吃啊。
還敢來威脅他天王老子了。
餘奶奶很熱情地招待了江連俊，兩人聊了一會兒天，便把餘奶奶弄上了車，準備帶她去醫院，小餘眠卻突然怯生生地問：“叔叔，我可以一起去嗎？”
“小朋友。”江連俊感受到小江楓的死亡視線，盡量溫和地跟小餘眠說話，“你奶奶在那邊會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士照顧他的，你不用太擔心。”
“我知道叔叔阿姨們會照顧好奶奶的，可是……”小餘眠神色糾結，很小聲地說，“我還是想照顧奶奶……”
江連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正瘋狂點頭以及眼神警告的小江楓歎了口氣，隻好先答應了下來：“那你也上車吧。”
“謝謝叔叔！”小餘眠這下高興了，開開心心邊轉身跑回家邊大聲說，“我回去拿點東西就來，麻煩叔叔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好哦好哦。”小江楓也跟着開心地笑了笑，“眠眠你别着急啊，好好整理東西，我爸爸時間超多的，一點都不着急。”
忙裡偷閑勉強才擠出時間來這一趟的江連俊：“……”
這親兒子是真不顧自己死活啊。
正想着，小餘眠就已經拿好行李出來了，把大門鎖好後飛快地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叔、叔叔，久等了。”
“沒事。”小江楓搶在江連俊說話之前開了口，笑吟吟地牽着小餘眠的手往車上走，“走，我帶去車裡玩。”
小餘眠乖乖地點頭：“好的，哥哥。”
工具人江連俊：“……”
雖然他好像在這裡，但好像又不在。
算了，不跟小孩子計較。
他開着車帶着一群人來到了市醫院，裡面有和他玩的不錯的同學在這裡當副主任，托關系能讓餘奶奶早點治腿。
餘奶奶一到醫院，就被推去做各種檢查，尤其是CT做了很長時間，做完後便被安排到普通病房裡住院。
本來小江楓是想讓江連俊給餘奶奶開vip病房的，但小餘眠說奶奶喜歡熱鬧，住在一起的人多能跟她聊天，她才不會覺得孤單，單人病房雖然清淨但餘奶奶更喜歡人多的地方。
于是小江楓聽從了他的意見，開了普通的病房，但用藥檢查什麼的仍舊是最好的。
檢查結果下午才出來，醫生看完CT和其他檢查後建議盡快做手術比較好，但由于他手上的手術實在有點多，又不放心交給别人去做，于是将手術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後。
小餘眠在這期間嚴格按照醫生說的要求去做，比如說要多給奶奶吃奶制品，他便買了許多純牛奶和老人奶粉，每天按時按點讓餘奶奶補充豐富的鈣。醫生不讓奶奶吃刺激性的東西，于是他每次去醫院食堂就隻點沒有辣椒的菜，不讓餘奶奶沾染任何一點辛辣食物。
小江楓也沒走，就跟着小餘眠到處跑，小餘眠幹什麼他也在旁邊幫忙幹什麼，反正也不閑着，晚上睡覺還要跟小餘眠擠在一張病床上睡。
江連俊叫他回去他都不肯回去。
理由是小餘眠一個人照顧奶奶他不放心。
江連俊隻好給外公外婆打電話，拜托他們來說服小江楓，沒想到最後小江楓沒被說服，自己反過來被他們一頓說。
挂完電話看到小江楓還沖他眨眼睛，眼底盡是得意之色，氣得他差點想當場把小江楓拎起來狠狠打屁股，讓他吃點教訓長記性。
但考慮小餘眠還在，為了維護他親兒子的面子，忍了忍還是沒上手打。
他本來就是擠着時間過來的，原本打算早點回去，結果又因為小江楓不得不在這邊多待幾天，會議什麼的都是線上開，這就導緻他愈發煩躁。
但他表現得很不明顯。
小江楓這幾天過得如魚得水，每天充實得不行，他嘴巴甜得很，又會哄人，把一整個病房的老爺爺老奶奶都給哄得合不攏嘴，都喜歡跟他聊天說話。
小餘眠雖然不太愛說話，但很懂禮貌很會察言觀色，悶頭做實事，也替他們幫了不少忙，看起來乖乖巧巧的也怪讓人心疼得很。
很快就到了餘奶奶手術這天。
自從餘奶奶進了手術室，小餘眠就一直很緊張，再手術室門口一直開會踱步，時不時還喜歡透過手術室門上的磨砂玻璃往裡面張望，雖然什麼也看不清。
等了快一個小時餘奶奶還沒出來，小餘眠快急死了，又慌張又害怕，但他現在根本什麼都做不了，他抓着小江楓的手，結結巴巴地說：“哥哥，奶奶什麼時候才出來啊？”
“很快。”小江楓反手牽住他的手，溫柔地沖他笑，安撫他躁動的神經元，“眠眠别着急，這種手術一般兩個小時之内就會結束，最多還有半個小時。”
“真的嗎？”小餘眠得到一個具體的時間和肯定的答複，懸着的心稍稍放松下來一點，手心都沁出薄薄的汗，小聲地說，“謝謝哥哥……”
“不用老是跟我道謝。”小江楓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你是我弟弟，兄弟之間互幫互助應該的，沒什麼好謝的。”
小餘眠很輕地“嗯”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抓緊他的手，看着一直亮着紅燈的手術室，又忍不住叫他，“哥哥……”
“嗯？”小江楓應了一聲，“怎麼了？”
“沒事，就想叫叫你。”
“好。”
“哥哥。”
“我在。”
“哥……”
“在呢。”
“……”
小餘眠記不清自己叫了多少遍哥哥，但每次小江楓都不厭其煩地回應他，甚至還會主動抱着他，輕拍他的後背，一點一點地安撫他焦躁不安的心。
他逐漸平複好了心情，恰巧手術室的紅燈啪地一下變成了綠色，緊接着餘奶奶就被推了出來。
小餘眠急急忙忙地跑過去，看着奶奶虛弱睡着的樣子很是心疼，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奶奶，緊接着小江楓也跟了上來，兩人就這樣一起去了病房。
餘奶奶醒來得很快，也許跟她身體素質好有關，再加上小餘眠和小江楓的瘋狂投喂，餘奶奶手術後的情況恢複得很不錯，五天後就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餘奶奶很高興，嘴裡一直念叨着終于可以回家照看她的薄荷草了，小江楓也同樣很開心，回家路上跟餘奶奶有說有笑的。
隻有小餘眠憂喜摻半，他歡喜奶奶的腿治好了，了結一樁心事，但同樣他也很憂愁，奶奶在醫院的一切費用都是小江楓的爸爸承擔的，而他不想欠人情，可現在他還太小，的确沒能力償還。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寫欠條，等以後有能力再償還，而且這事不能讓哥哥知道，如果哥哥知道肯定又不樂意，所以他還需要單獨找叔叔談話。
在江連俊離開的那天上午，小餘眠總算是逮着機會跟他單獨聊天。
“欠條？”江連俊莫名覺得很好笑，一個七歲小孩居然跑到他跟前，一臉認真地說要給他寫欠條，但他習慣性用資本家的思維去考慮問題，“可離你成年還有十年左右的時間，你怎麼能保證以後的錢會不會升值呢？”
小餘眠下意識拽緊了衣擺，臉蛋漲得通紅，他的嘴唇抖了抖，小聲地說：“那要不然……叔叔可以多要點利息？”
江連俊倒是覺得他很有意思，這麼點小孩竟然還知道利息這種東西，他饒有興緻地開口：“可以啊，那你覺得每年多少年利率合适？”
“我……”小餘眠很用力咬着唇，垂着發顫的眼睫，“我不知道，叔叔覺得多少合适就寫多少。”
“哦。”江連俊擺了擺手，随口道，“不還也沒事，就當做慈善了。”
小餘眠眼底閃過一絲難堪，微翹的睫毛抖得更厲害了，嗓音很輕但很堅定：“不可以，叔叔幫了我那麼多，我本來就應該還給叔叔的。”
見他一副不肯放棄的架勢，江連俊沒辦法，隻好随便說了個數：“那就以百分之三點五的年利率來算吧。”
“好。”小餘眠點了點頭，“叔叔說了算。”
最後他在那張欠條上工工整整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把其中一份交給了江連俊，自己的則是小心翼翼地收在懷裡。
臨走之前他朝江連俊很認真地鞠了個躬。
“謝謝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