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睡到隔日晌午才醒。
因為今天是小年，餘奶奶跟餘眠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了，看到他起來了餘奶奶邊熟練地包着餃子邊笑眯眯地說：“小楓你這麼早就醒啦？怎麼不多睡會呀？”
江楓搖了搖頭，笑着應了一聲，他習慣性走過去幫餘奶奶打着下手，不經意間掃視了一圈也沒看到餘眠的身影。
盡管知道眠眠最近老是喜歡躲着他，他心裡還是難免湧出一陣陣失落感。
一旁的餘奶奶察覺出來了他低落的情緒，笑着推搡着江楓的胳膊說：“今天小年是個好日子嘞，上午的時候我好說歹說才讓眠眠願意去隔壁村拿點酒，估摸着過會兒也該回來啦。”
江楓知道餘奶奶平日裡愛喝點小酒，但餘眠顧及她的身體和醫生的囑咐，總是十分強硬地不允許她沾酒。
盡管餘奶奶還是會趁餘眠不在的時候偷偷去别人家蹭兩口酒喝。
聽到餘奶奶的話，知道餘眠不是故意躲着自己之後，江楓才在心裡稍稍松了口氣。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看到餘眠就提着兩壇子酒從外面回來了，還沒到家門口餘奶奶就高高興興地出去迎接了。
餘奶奶迫不及待地接過餘眠手裡的酒壇子，剛一打開小老太的臉色立馬垮了下來：“眠眠你這是買到假酒了吧？”
”沒有。”餘眠面色平靜地搖了搖頭，餘光不自覺地瞥向在一旁角落裡抿唇偷笑的江楓，又慢悠悠地解釋，“這是我特意給奶奶打的甜米酒，醫生說奶奶暫時隻能喝這種度數低的。”
餘奶奶嘴一撇，剛想開口說餘眠點什麼，江楓立馬笑着走過來，挽住餘奶奶的胳膊撒嬌：“哎呀奶奶，眠眠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好嘛，畢竟我跟眠眠都想要奶奶多陪陪我們嘛~”
餘奶奶一下就被他哄得眉開眼笑的，也不說餘眠了，拉着江楓拍着他的手說：“那小楓你待會兒晚上可要陪奶奶一起喝哦，反正度數低嘛，小楓也能喝的。”
說這話的時候餘奶奶還趁機在江楓看不見的角度瞪了餘眠一眼。
站在背後的餘眠正欲開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無奈地揉了揉眉頭。
江楓倒是沒多猶豫，也沒看到後面餘眠的表情，他想着大過年的讓奶奶開心點，便點了點頭就答應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的時候，餘奶奶喝得可高興，雖然沒喝到自己想喝的酒，但這回有江楓陪着，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也很盡興。
但江楓就有點慘兮兮了。
他平時偶爾也會小酌兩杯，但很少有像這樣一次性喝這麼多的。
雖然這甜米酒度數低，但他喝酒太容易上臉了。
陪着餘奶奶喝完半壇子酒，江楓明顯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很燙。
他看着餘奶奶再次遞到眼前的米酒，摸了摸自己愈發滾燙的臉，猶豫着該怎麼開口。
畢竟今天是小年，他也不想掃奶奶的興。
難得奶奶興緻這麼高。
江楓腦袋有點暈暈漲漲的，剛伸手準備接過餘奶奶遞過來的酒，下一秒卻被奪走了。
他眨了眨眼睛，帶着醉意的眼神順着酒杯的視線，看到了餘眠臉上帶着點無奈又生氣的神情。
“奶奶，你今天喝太多了。”餘眠不由分說地奪過酒杯之後就放在了飯桌上，又看了一眼臉頰紅透的江楓一眼，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們都不能再喝了。”
話音剛落，餘奶奶又開始不依不撓地嚷嚷着還要繼續喝，餘眠實在被鬧騰得頭疼，隻得半強制性半哄騙着餘奶奶進屋睡覺了。
待他再出來時，江楓已經半閉着眼睛躺在新買的沙發上了，他的領口被扯開，手腕處遮住眼睛，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餘眠出門的動作頓了頓，猶豫了會還是轉身從屋裡拿了條柔軟的毛毯，輕手輕腳地給江楓蓋上。
剛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下一秒卻被江楓抓住了手腕。
餘眠一頓，剛想怎麼掙紮開又不吵醒江楓的時候，就聽到他喃喃開口:“眠眠……别走……”
循着微弱的聲音，他低頭垂眸望去，正好對上了江楓那雙帶着醉意濕潤潤的眼睛。
餘眠的眼眸一顫，微張開唇半晌沒說話。
他最終還是沒再掙脫江楓的手，反而半蹲下.身靠在沙發邊上，輕柔地按着他的太陽穴，緩慢地低聲開口：“嗯，我不走。”
江楓久違地感受到獨屬于他的溫柔，鼻尖莫名一酸，平日裡柔軟的嗓音在此刻艱澀得緊:“眠眠，你好久都沒這樣跟哥哥說話了。”
餘眠低垂着眸，默不作聲地替他揉按着太陽穴，見他依舊固執地盯着自己不放，才微微歎了口氣，輕聲否認：“……沒有。”
他的話語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随即又特别小聲地補了一句：“這樣不是哥哥以前一直想要的嗎？”
話音剛落，江楓就像隻被踩到尾巴的小狐狸似的，立馬坐起了身，緊緊抓着他的手，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委屈地直直望着他：“如果我現在說，我不想要這樣了呢?”
餘眠怔了怔，按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旋即淡淡地笑了，搖了下頭：“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還沒等餘眠問完話，江楓就急切地回答了他，他一臉認真地擡頭看着餘眠，“我想跟眠眠變得和以前一樣，可以嗎？”
餘眠像是沒料到江楓會這麼說，眨了眨眼睛，剛想開口說話，卻在視線觸及到他臉頰上那兩團紅暈時又忽然想起了什麼。
他深呼吸一口氣，刻意避開了江楓的回答，隻是壓着嗓音開口：“哥，你喝醉了。”
“我、我沒有……”江楓幾乎是瞬間開口否認，他有些急切地搖頭想解釋，說話都有點打結，“甜、甜米酒度數很低的……”
“哥，你還記得我當初說過什麼嗎？”餘眠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他面色平靜，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落入江楓的耳中，“我們之間什麼都做過了，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樣了，我們現在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不是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江楓難掩情緒失控地搖頭，說話的嗓音還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抖，“眠眠，那如果我說現在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呢？”
餘眠的身體猛地顫了顫，瞳孔驟然一縮，他怔怔地看着情緒激動的江楓，微張開唇又合上，一個音節都說不出口。
過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一點自己的聲音，啞着嗓子有點自嘲地笑着開口：“哥哥，你又想跟上次那樣哄騙我是嗎？”
“我沒……”江楓剛想解釋點什麼，卻忽然記起來上次他被下藥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他模糊地記得自己當時确實有跟餘眠說過喜歡的話，這下換他神情無措，啞然失聲，“我……那個是……”
“好了。”餘眠看他這副反應就大概知道了，很快他的面色又恢複了平日裡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甚至十分貼心地給他找了台階下，“哥哥你今天喝太多了，又在這裡說胡話了。”
江楓張了張嘴，下意識想否認，擡眸對上餘眠的視線後，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哥……”餘眠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稍稍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示意他松開，“我去給你弄碗醒酒湯醒醒酒吧。”
“不要。”江楓察覺到他真有打算要離開的迹象，顧不上頭疼欲裂，他更加攥緊了餘眠的手腕不讓他動彈分毫，說話的嗓音堅定又清晰，“我又沒喝醉，才不要喝醒酒湯。”
說完他忽然很用力地一把扯過餘眠。
餘眠一時不察，跌坐在沙發上。
再擡頭時他便對上了江楓那雙倔強又認真的眸子，帶着微醺的眼尾上挑，讓人移不開視線。
随即江楓微微側過身慢慢靠近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視線與他持平。
此刻兩人的額頭抵着額頭，鼻尖抵着鼻尖，隔得極近，溫熱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
餘眠隔着薄薄的外衣也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江楓極快的心跳聲。
咚咚——咚——
像擂鼓般清晰有力地在安靜的客廳裡富有節奏地響起。
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耳膜。
餘眠心口震顫得厲害，手指微微蜷縮。
下一秒江楓稍稍提高了音量，語氣比剛才還要認真堅定，字字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裡：“眠眠，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做得過分，不應該那樣對你。”
“即便沒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也不應該故意不理你，是我自己沒處理好和你的之間的關系。”
說到這的時候他的語氣明顯停頓了一下，而後再開口的時候嗓音都變得小心翼翼：“那段時間眠眠你一定很難受吧……”
他溫柔又緩慢地摩挲着餘眠的臉，眼神裡滿是自責和心疼：“對不起，讓你難過了那麼久。”
在聽到江楓跟自己道歉的時候，餘眠有那麼一瞬間，回想起之前被江楓拒絕之後那段時間滿心的委屈與難過。
當時他整個人都陷入失去哥哥的恐慌之中，每天都過得虛無又焦躁，總覺得自己的雙腳落不下去，好像一直在空中漂浮不定。
隻有和江楓待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難得的安定與踏實。
他喜歡這種感覺。
可是他太急切了，想要得又太多，費盡心思耍了很多小心機，最後卻是什麼都抓不住。
後來他總算是想通了，即便戒斷反應再痛苦再難熬，最終他還是選擇放手成全江楓。
可是他好不容易放棄了，現在江楓卻又告訴他喜歡上自己了。
這樣的結果明明是他以前一直都想要的，可他一時竟也弄不清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難過。
餘眠的鼻尖酸得要命，眼眶驟然有些潮濕。
他垂下眼睑，忽然稍稍歪過頭輕輕地将額頭抵在了江楓的肩頭上。
“眠眠……？”江楓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有點手足無措，他下意識虛抱住餘眠，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背脊，“眠眠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餘眠蹭着他的頸窩，熟悉的青檸味道包裹着他的全身，他的嗓音低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我隻是想聽聽哥哥接下來還想對我說什麼。”
“我、我……”江楓被他問的一時卡了殼，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他閉上了眼睛，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深呼吸一口氣大聲說，“我想對眠眠說……”
“眠眠，我喜歡你。”
說完他似乎怕餘眠不相信，又繼續認真大聲說：“我真的好喜歡你，眠眠。”
“特别特别喜歡。”
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喜歡，江楓的臉都憋得紅透了，有點喘不過來氣。
他緩了幾秒鐘，見餘眠那邊仍舊沒回應，他以為是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于是他又繼續解釋補充說：“我說的喜歡不是哥哥對弟弟之間的喜歡，是對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你認真交往的喜歡。”
“眠眠，我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所以你願意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嗎？”
江楓說完就屏住了呼吸，被酒意侵襲的臉頰此時更是潮紅。
他忐忑又緊張地等待着餘眠的答案。
然而他等了好久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江楓的心一沉，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