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甚至表示連公共區域的電費都不用她平攤,畢竟她房裡有獨立衛生間,她也不做飯。
房東像是怕她不相信,還特意補充,說和對方視頻的時候看見過對方的房間,非常整潔。
對方一定滿足她的要求,他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許希林擦幹手,打開卧室的燈,伴随着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打開自己的房門。
黑暗中“啪嗒”一聲,一陣刺眼的白光襲來,許希林被猝然亮起的客廳頂燈刺到眼,下意識側頭閉眼。
幾秒鐘後,她擡頭,往大門處看去。
待來人的臉在她眼中清晰時,她心底立馬條件反射劃過一絲敵意和莫名的鬥志,眉頭極快地蹙了一下。
随即,她反應過來,輕淺地哧笑一聲,對自己的下意識有些無奈和好笑。
重活一次,這都多少年了,她都多大了,怎麼還對他有這樣的情緒?
這就是死對頭的影響力嗎?
許希林事先為合租室友準備好的客套和禮貌說辭全被她抛諸腦後,她收起自己的社交面具,往客廳走了兩步,身子放松,懶散地靠在牆上,看着站在門口不動的人,語氣閑散:“怎麼是你?”
“我不知道是你。”男人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卻丢出這麼一句話。
許希林放松的身體僵硬一瞬,這熟悉的驢唇不對馬嘴,細品之下卻暗含鋒芒的對話方式激起了她身體裡沉寂多年的鬥志和惡劣。
她連去詢問房東當初說會招個女生,怎麼卻招了個男生,好巧不巧這男生還是她高中死對頭的問題都忘了。
“怎麼,知道是我你就不租啊?嫌棄我啊?”她說着可惜,但語氣裡全是挑釁,“可惜了餘遂,這房子我先租的,明天就要開學了,你不住就隻有出去睡大街了。”
許希林說這話,倒不是餘遂不住就真隻有睡大街的份,畢竟學校附近旅館酒店多得是,她隻是純粹要在嘴上諷他兩句,占到便宜而已。
如她所料,餘遂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應該是淋了些雨過來的,額前的發絲濕得一縷縷,臉色有些泛紅。
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冷漠中帶着些壓抑的情緒。
應該是氣憤?或是郁悶?
這是許希林此刻希望從他臉上讀到的情緒。
“呼啦啦——”
滑輪聲再起。
餘遂沒接話,擡腳拖着行李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路過在一旁看戲的許希林時,他的視線隐秘地往她赤裸的腳上掃了一眼,眼神發暗。
他的房間和許希林的房間是相對的,走到兩個相對的房間之間時,他沒有直接轉向自己的卧室,而是站在中間,像是在判斷哪個才是他的房間。
他的視線在許希林半敞的房門和他緊閉的房門之間逡巡着。
許希林見他這樣,有種隐私被冒犯的感覺,她走上前擋住餘遂的視線,朝對面揚了揚下巴:“那個才是你的房間,我這房裡開着燈呢,這還不明顯嗎?”
餘遂擡眸看向她,沉默兩秒,說道:“對不起,趕車加淋雨,腦子有些發昏。”
說完,便轉身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
許希林有些驚訝地看着他的背影,餘遂竟然會給她解釋加道歉,雖然語氣冷淡,但也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許希林高二的時候随着母親搬到繼父家,和餘遂同一個小區。
後來轉學手續辦好後,又和他同一個班級。
在她進校之前,餘遂一直是年級第一。
但她來了以後,餘遂的位置就不穩了。
從此,香樟市重點高中由餘遂一人遙遙領先的一超多強變成他們兩人不相上下的兩超争霸。
許希林本來的性格有些淡漠,不太擅長社交,但起碼的社交禮儀她還是知道的。
為了後續有個舒适的學習環境,她也願意克服自己性格上的障礙,主動發出友好的信号,體面禮貌地和人交流。
即使不能跟人處成交心摯友,至少也可以做到點頭之交。
實踐證明,她的這套社交法則挺适用的。
轉學後沒多久,她就很好地融入了集體。
除了一個人,那就是餘遂。
餘遂的位置總是教室最裡側第一排靠窗,教室的座位是每次考試後按班級排名由學生自選的,他隻選那個位置。
後來那座位便演變成他的專屬座。
他總是坐在位置上看書學習,話非常少。
但别人找他搭話,他也會回,隻是态度總是不冷不熱,很疏離。
沒和誰有矛盾,但和誰也不熟。
許希林當時格外注意他,一是因為他是她的競争對手,二是因為他那雙與冷漠外表截然不同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壓着很多東西。
她對他産生了好奇,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
直到有一次,她在展示欄前和餘遂相遇,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秉持着體面禮貌的想法,鼓起勇氣和他打了個招呼。
她笑着說:“你好,同學一場還從來沒機會正式跟你打個招呼,現在也不晚吧。”
說完,她擡眼真誠地看着餘遂,等着他的反應。
結果,她迎來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包裹在他們身邊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
良久,噼啪一聲,一股無名火猝然在他們相交的視線中迸發。
到底是誰的眼中先射出敵意的,許希林早忘了,當時的她更是無暇去想。
那時,她隻有主動示好而對方卻不接茬,任由她話掉到地上而生出的被挑釁的感覺。
從那刻起,她清楚地知道,以後對這個人,她是既沒有體面,也沒有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