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林打量起餘遂的背影,身形修長,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緊緻勻稱,撐在料理台上的手骨節修長,青筋明顯,在煙火氣的氤氲中,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麼生人勿近,添了絲熱乎氣。
高中時第一次見他,她就看出他帥,但在敵對情緒的加持下,她對此視而不見,她隻看得見他的成績和排名。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要回憶下高中時他們互相交鋒的點點滴滴。
很快,她放棄了,她已經二十六了,大學四年的充實生活和工作階段的繁忙瑣碎早将久遠的記憶掩蓋碾碎,隻剩下些記不起前因後果的零碎片段,沒人觸發關鍵詞,她想不起什麼。
“叮”的一聲脆響,拉回了許希林的思緒。
她循聲看過去,隻見一個瓷勺碎裂在地,餘遂僵在原地看着她。
她視線看過去的那一刻,他立馬又沒事人一樣蹲下收拾碎瓷片。
許希林什麼也不說,就饒有興味地盯着他,像探尋什麼新鮮事一樣。
隻見餘遂收拾完地面,又回到料理台前,背對着她,隻是姿勢沒了剛才的閑适,硬邦邦地站得筆直。
許希林嘴角勾起,一種玩劣的小心思生出,她保持沉默的狀态,就這麼存在感極強地盯着他的背影。
第五次,短短一分鐘内,這是餘遂攪動鍋裡東西的第五次。
這次後,他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許希林:“有什麼事嗎?”
“沒有。”許希林搖搖頭,嘴角帶着微笑。
餘遂卻像是宕機了,他們處在這種場景下,發生這樣的對話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許希林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後,餘遂狀似無意地轉移視線,拿起抹布在料理台上擦着,也不知道在擦什麼。
無措?尴尬?郁悶?不爽卻無處發洩?還是什麼其他的?
許希林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
她靈光一閃,看着餘遂忙碌的身影說:“我剛才和裴簡言見了一面,我問過他了,你們之間除了他送我回來那天晚上和今天在醫院這兩次見面,并沒有交集,他也并沒有和你發生什麼沖突。”
肉眼可見,餘遂的臉色随着她的話語逐漸變冷,周身那點熱乎氣全散了,冷冰冰的。
“我看他不爽需要理由嗎?”餘遂開口。
這種零幀起手的尖銳反問讓許希林不舒服,她眉頭蹙起,收了試探的心思,回嗆道:“不需要,你這人向來刻薄小氣,這是你的拿手戲,自然是不需要的。”
說完,她轉身回房,沒理會餘遂的反應。
餘遂冰雕似的,僵硬在原地直到卧室關門聲響起,确定許希林不會再回來,才像斬斷牽引線的人偶一般,整個人猛地洩力,靠着雙臂撐在料理台上才站住。
他雙手死死攥着,用力到隔着一層棉布的手心都被掐出泛白凹陷的痕迹。雖極力克制,但他胸腔還是劇烈起伏。彎曲的脊骨和肩背肌肉印在黑色T恤上,危險強健,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
“我剛才和裴簡言見了一面……”
“我剛才和裴簡言見了一面……”
……
許希林剛才說的話,現在隻有這幾個字大寫加粗地在他腦子裡輪番喧嚣,吵個不停。
“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他們關系到了哪一步?”
“為什麼那天晚上他會送她回家?!”
“他們班四十二個人,為什麼偏偏是裴簡言來醫院找她?”
“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着急?!”
“他憑什麼着急?!”
“他為什麼要摸她的臉?!”
“他憑什麼!他憑什麼!!他憑什麼!!!”
……
像是陷入魔怔般,餘遂喃喃低語,視線虛幻,腦子裡隻有今天中午他詢問完醫生關于許希林身體的具體情況後,回到病房外餘光瞥見的那一幕——裴簡言的手撫了一下許希林的臉。
憤怒讓他瞬間沖進病房,恨不得将裴簡言碰她的那隻手碾得粉碎。
可裴簡言自然的神态和他心底後湧上來的害怕恐懼讓他慌了心神,裴簡言為什麼可以如此自然地碰她的臉?他們的關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她知道嗎?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并未醒過來的許希林,心裡猛地生出一絲僥幸,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他想,她沒醒,她不知道裴簡言的行為,這都是裴簡言的一廂情願!她什麼都不知道!他不能讓她知道!
沒過多久,她終于醒了。
她想坐起來,他剛準備上前,裴簡言就搶了他的先!可她看起來也沒有很驚訝,為什麼?讓他惶恐的猜測再次像洶湧的浪潮向他拍來,擊打得他心肺俱裂,悶痛不已。
面對她的答謝,他懷着試探和焦灼的情緒說要讓裴簡言滾。
他盯着她的神情,一秒不敢松懈,就在他快控制不住自己時,她讓裴簡言走了。
可為什麼她剛才又去見裴簡言了?!
他們都說什麼了?!
他們有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