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許希林吃得并不舒服。
一是因為菜做得實在是多了,餘遂吃飯的速度也不快,她一個蹭飯的不好早早下桌,隻能細嚼慢咽拖延時間。二是因為她看出餘遂作為一個成年男性,飯量是不小,但真要把桌上的菜吃完也是夠嗆。
中途,她見餘遂有些勉強的樣子,說了句吃不完可以放冰箱,結果被他拒絕了,眼見他硬是将滿桌飯菜吃了個幹淨,她有些心驚,感覺自己的胃都跟着難受起來。
飯後,許希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的胃真的難受了,像被吹到極緻的氣球,再往裡灌一口氣就要爆了。
胃是個情緒器官,她一時分不清是自己剛才跟着餘遂吃多了,還是看着餘遂硬塞的樣子跟着幻痛了,又或是兩者都有。
她從床上坐起,雙臂抱着膝蓋,縮着身子企圖好受些,結果并沒什麼用。
沒辦法,她隻好在外賣平台下單了助消化的藥。
藥店就在附近,送過來很快,她索性去客廳沙發上坐着等。
就在她剛躺下幾分鐘,難受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她聽見餘遂卧室的門開了,接着是輕微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和開關門聲——他進了衛生間。
上廁所,再正常不過的事,許希林身子都沒動一下。
然而,幾秒鐘後,一聲微弱的嘔吐聲從衛生間傳了出來。
瞬間,她豎起耳朵,屏息凝神。
片刻後,嘔吐聲再起,她甚至能聽出來餘遂有意克制動靜,壓低聲響。
飯桌上的場景在眼前浮現,許希林眉頭皺了皺,她的猜測沒錯,餘遂剛才那頓飯就是硬塞完的。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
因為這頓飯是和她一起吃的?何必如此?她不理解,更準确地說,她拒絕理解這種糟踐身體的行為。
水聲和嘔吐聲間接響起,她靠坐在沙發上,蹙眉靜靜聽着,腦子不受控制地自動将餘遂難受狼狽的畫面補全,煩躁地歎了口氣。
“叩叩叩!”
“嗡嗡——”
急快的敲門聲和手機震動聲前後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也讓衛生間的餘遂消了聲。
她接通電話,在外賣員的說話聲中打開大門,接過對方手裡的紙袋,道了謝關上門。
轉身,就見衛生間門半開,餘遂大半個身子掩在門後看着她。
他臉色蒼白,但眼尾殷紅,眼角濕潤,很明顯是被嘔吐逼出來的生理性眼淚,讓他向來冷漠的面容多了絲脆弱和無辜。
不受控制地,她心悸了一下,煩躁感消退了些。
眼見餘遂準備關門,她朝他走去,明知故問:“你是不是在吐?”
餘遂眼神閃躲,不自在地往門後又縮了些,嘴硬道:“沒有。”
許希林沒讓他如願,直接說:“我都聽見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屋内隻有她漸近的腳步聲。
“别過來。”
在她離衛生間兩步遠的距離,餘遂出聲制止了她。
她停下腳步,看着他,等着他的話。
“有味道。”他說着,臉色更難看了。
許希林一時分不清他這是身體難受導緻的,還是心裡尴尬導緻的。
她深深凝視了他幾秒,直看得他一副恨不得全身躲到門後的樣子,輕歎了口氣,低頭将紙袋撕開,拿出一闆藥遞給他:“助消化的,上面有使用劑量和次數,自己看。”
餘遂沒接,反倒擡眼看她,語氣擔憂:“你身體不舒服?”
“嗯。”許希林言語直白,“跟你一樣,吃多了,撐的。”
他眼神閃爍,不看她。
許希林有些不耐煩了,又近了一步,将藥遞給他:“拿着。”
他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伸手接過。
許希林轉身回卧室,關門時見他還站在衛生間門口,視線往她這兒要看不看的,福至心靈問道:“你為什麼要做那麼多菜?吃不完又幹嘛要硬塞?”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後,餘遂語氣平靜:“請人吃飯自然要多準備些,我不想浪費。”
許希林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嘴上說着:“你還真是不浪費糧食的好好青年。”
心裡則是腹诽:“你還真是會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