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的的下意識反問,純粹是他們之間多年來的交流方式造成的,要是擱他們剩下幾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指路,她都不會多這個嘴。
可餘遂不同于以往尖銳冷硬的态度,好好回答了她,還一副恨不得現場給她還原沿途路标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挺沒理的。
他們倆沿着來時路,一前一後沉默無言地走着。
走着走着,許希林覺得不得勁兒極了,待到一個人少的地方,她站定轉身,朝餘遂不客氣地說:“你幹嘛總是跟在我後面?”
餘遂被她這句突然的話說得愣住,眼神中是一閃而過的慌亂,嘴唇緊抿,呼吸收緊,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攥住,像是一個躲在門後即将被人發現的幽靈,大氣不敢喘。
許希林腦子有些發昏,幾秒鐘後,才在餘遂的沉默中反應過來自己這話對他而言有歧義。
她深吸口氣,語氣不由自主低下來,看着他說:“我們兩個一起回去,你一直走在我後面,搞得我是專門給你帶路似的,這樣我感覺很奇怪。”
“我沒這個意思。”
她話音剛落,餘遂便着急解釋。
許希林自然知道他沒這個意思,她看着他一臉小心翼翼,略顯慌亂的樣子,蓦地想起他吃飯和散步時的形單影隻。
她心中煩躁、無奈又别扭,他怎麼一臉可憐樣。
“那你跟上來。”許希林覺得自己今晚對餘遂的情緒,屬實有些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轉身繼續走。
餘遂大快步跟上,可他人高腿長,一下沒收住,超出她半個身子,又手腳僵硬地凝滞一秒,故作自然地和她并肩而行。
許希林腦袋微垂,雖沒直接看他,但餘光總能掃到他,她将他一番動作看在眼裡,心中有些複雜。
到了酒店,他們直接進電梯,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人,許希林按亮九層後往後站,将按鍵面闆前的區域空出來,等着餘遂按下自己的樓層。
可幾秒鐘後,電梯都開始往上運行了,他都站在旁邊沒動。
“你的房間也在九層?”許希林側頭問他。
他們一行人多,訂的房間沒有全在一層,在每人确定入住的房間後,周揚就将他們各層的房間号和入住人員統計好,統一發群裡了,隻不過許希林沒細看。
畢竟這麼多人,她看了也不可能記得,也沒什麼必要。
“不是。”餘遂嗓音低郁,在封閉的電梯空間裡反射回響,添了些金屬質感,顆粒分明,有股說不出來的韻味。
許希林追問:“那你怎麼不按?”
問完以後,她腦海裡忽然蹦出一個答案,她應該是知道他為什麼不按的。
沉默幾秒後,隻聽餘遂說:“我先送你回房間。”
确實,就是她想的這樣。
許希林沒接話,轉頭看着面前打磨得光亮的金黃色金屬面闆,看着映照在裡面的餘遂,被酒精催化得有些渙散的大腦,突然生出一個荒謬但對餘遂來說也不是沒可能的猜測。
她再次轉頭,直視餘遂,以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道:“你按你的樓層。”
金屬面闆的金黃色讓她沒有看見自己眼尾臉頰泛上的紅潮,但好端端站在她身側的餘遂看見了,還看得很清楚。
他小心又大膽地觀察着她的表情和神色,想知道她是在說胡話還是認真的。
可酒店電梯快得很,沒給他太多時間判斷,叮的一聲,九樓到了。
他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擋住電梯門,對她輕聲說道:“到了,我先送你回房。”
許希林沒動,兩秒後,她直接說:“關上。”
餘遂怔愣,眼神在她臉上遊移,片刻後,不确定地問:“你是不是……醉了?”
許希林是感覺腦袋有些重,有些發昏,但又沒到聽不明白别人說話的地步,也就不覺得自己醉了,隻對于餘遂接連兩次沒有按她說的做感到不耐煩。
于是,她加重語氣,堪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關上電梯,按你的樓層。”
這下,不管她醉沒醉,說的是不是胡話,餘遂都沒再疑惑反駁,直接照做。
他收回擋着電梯門的手臂,按亮十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