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息屏,将手機塞進枕頭下,轉身面朝盛菁,有些抱歉:“是我手機屏幕的光太亮了嗎?”
“沒有,我壓根就沒睡。我回來的時候以為你睡了,我怕打擾你,洗完澡後索性硬睡。”黑暗中,盛菁的表情看不清,隻聽她言語輕快,說到這兒還笑了起來,“誰知你也沒睡。”
許希林有些尴尬,笑言:“剛回來的時候是睡了會兒的,這時醒了就睡不着了。”
“要聊天嗎?”盛菁問。
許希林愣了一下,防備心起,她不想聊,因為她們兩人不熟,對彼此一無所知,她擔心在這種夜深人靜情感充沛的氛圍下,不知不覺跟人交淺言深。
但這話她肯定不可能說,她轉身躺平,側頭看着盛菁的方向,語氣平和友好,不動聲色地将話題抛回去:“你想聊什麼?”
隻聽盛菁那邊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我剛才和裴簡言一起回來的,他回自己房間之前還讓我看看你睡沒睡。”
許希林沒想到盛菁會和她說這件無關痛癢的小事,隻能假裝自己不知道:“那會兒我應該是睡着了的。”
“嗯,我進來看了,你當時是蒙在被子裡沒動。”
這話說完,盛菁那邊就傳來窸窸簌簌的聲響,許希林在黑暗中勉強看出是她在調整姿勢,她側躺着蜷縮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似的朝着她的方向。
随即,隻聽她甕聲甕氣地接着說道:“他人還挺紳士的,就算跟你關系好也沒想過随便進女生房間。”
許希林一時忘了回複,她聽出來了,盛菁是想跟她聊裴簡言。
她防備心卸下,松了口氣,随即有些興奮,嘴角下意識彎了彎,但語氣不顯:“他是挺紳士的,認識他的人基本上都這麼說。”
“我看你們倆挺熟的,你們是大學才認識的嗎?”盛菁再問,語氣雖有克制,但情感催動下的那種青澀試探之意還是能聽出來。
“是的。”許希林回答得很幹脆。
這話以後,盛菁沒了聲響,屋内隻剩兩道輕淺的呼吸聲。
片刻後,盛菁的呼吸聲漸重,許希林轉頭,疑惑地看向她。
隻聽盛菁問:“你和他是朋友嗎?”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裴簡言,許希林輕答:“是。”
盛菁又沉默兩秒,呼吸更重,片刻後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清亮的嗓音發緊:“你們隻是朋友嗎?”
這既直白又婉轉的問題讓許希林側目,她有些意外,語氣認真起來:“是,隻是朋友。”
大家都是理解能力正常的成年人,話問到這份上,彼此什麼意思心知肚明。
沉默再次在小小的空間彌漫,良久,盛菁用一種很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喜歡他,我要追他。”
許希林沒接話,盛菁話裡的内容她一點不意外,讓她心裡震動了一下的是盛菁的語氣和她坦蕩直白的态度。
她和盛菁今天才認識,住進一個房間之前,她們說的話不超過三句,盛菁卻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大膽地直接向她求證她和裴簡言的關系,然後在她這個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
“你很喜歡他嗎?”許希林疑惑,“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能确定的就是我現在對他的情感是喜歡,很喜歡。”盛菁語氣有些羞澀,像是陷入某些回憶,說完,她突然問道,“你能幫我嗎?”
這話說實話,以她們目前的關系來說有些冒犯,但盛菁坦蕩的态度消減了這股不适,許希林眉頭揚起,試探着說:“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你能告訴我和他相關的事嗎?比如他喜歡什麼,幹過什麼,準備幹什麼之類的……”說着說着,她馬上又話風一轉,自我否決,“哎哎,别别别,我感覺這樣好像不太好,萬一他不喜歡别人在他背後搞這些小動作呢,我這不是适得其反麼,我還是自己來吧。”
許希林本來随着她的話語漸漸生出的為難情緒,在她反悔的碎碎念中又消解了,有些好笑地問:“你跟我說這些,不擔心我在裴簡言面前添油加醋攪混水嗎?”
“我覺得你不像這種人。”盛菁說完,好似也覺得自己太容易相信人了,又小心翼翼地反問,“你會嗎?”
許希林笑了,在黑暗中搖搖頭:“不會。”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她的回答好似什麼不可違背的金科玉律,盛菁聽完,立馬激動地扇了一下被子,夾着沐浴露香味的暖風都吹到許希林這邊來了。
許希林感受着她激昂又興奮的情緒,在黑暗中,在酒精的催化下,最終問出她真正想問的問題:“你不怕失敗嗎?換句話說,要是失敗了,你不會為你的付出感到不甘心嗎?”
以她的了解,目前裴簡言對盛菁并沒有特殊的情感,他們倆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從剛才的對話來看,盛菁也是清楚這一點的。
黑暗中,盛菁語氣柔和又堅定:“也許會吧,将來的事誰知道呢?但現在的我很确定,如果我不遵循自己的内心,将來一定會後悔。”
許希林盯着天花闆,沒再說話,她想到了餘遂。
她覺得他真是一個矛盾綜合體,既不像她這樣算計利己,又不像盛菁一樣坦蕩直白。
他喜歡她,于是像個幽靈般不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後,但那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的。
她想到餘遂這一天形單影隻的處境,扪心自問,她不可能為了一個人讓自己處于這種境況。
這樣做他不難受嗎?許希林想着想着,眼睛緩緩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