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林看着他後脖頸上鮮豔刺目的血迹,看着他被樹枝荊棘勾扯得淩亂的頭發和衣服,看着他不時被石頭雜草牽絆得蹒跚趔趄的腳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叫他慢點,可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從她身邊跑遠的餘遂隻會說沒事,然後我行我素,甚至跑得更快。
很快,餘遂跑到一個拐角處,身影不見了。
許希林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陡然沒了目标,連帶着周遭的環境仿佛都一下變得死寂。
她空茫地朝四周看去,後知後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總感覺半人高的雜草後面藏着什麼東西,會從她身後猛不丁地撲出來。
她咽了咽口水,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她單腳站立,小心緩慢地跳過去,背靠着它坐了下來,安心等待。
她估摸着餘遂來回的時間,估計還得一二十分鐘,可是很快,十分鐘不到,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許希林下意識繃緊身體屏息凝神朝小路看去,隻見幾秒鐘後,餘遂的身影在他消失的那個拐角處出現了。
許希林感覺周遭的環境一下嘈雜起來,樹葉的沙沙作響、石礫的喀啦哐當、蟲鳥的低鳴啼叫,一模一樣的場景,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餘遂的存在仿佛給這個空間注入一種活力。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受多半是心理作用的結果,可她無法否認,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那一瞬間仿佛喚醒了身體裡沉睡已久的巨量情緒,這種情緒沖擊得她心髒頭皮直發麻。
“我已經給景區的管理人員和救護車都打了電話,他們很快就會來。”餘遂臉色比剛才走的時候更白了,這一來一回好似跑掉他半條命。
“你其實不用回來的,在上面等着也一樣。”許希林看着他,說着輕笑起來,自我調侃道,“我肯定不會瞎跑,我很愛惜我這條命的。”
餘遂抿着幹裂的嘴唇,擡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緊接着單膝跪在她身側,仔細觀察了下她的腦袋,可他肉眼實在看不出什麼,隻能幹着急。
許希林頭靠在樹上,忍着後腦的痛意說:“已經不太疼了。”
餘遂從她臉上也看不出真假,隻能在心焦中轉向她腳踝上的傷,他撩起她的褲腳,輕緩地按摩着紅腫的邊緣。
許希林被這酸爽的疼痛逼出些生理性淚水,她深吸兩口氣,抓住餘遂的胳膊,将他拉到身邊坐下:“别浪費力氣了,保存體力吧,這一時半會的按摩也改變不了什麼。”
話剛說出口,她就覺得在這種情形下,最後那句話屬實沒必要,但跟餘遂多年來争鋒相對的交流方式像是寫進她基因裡了,讓她在面對餘遂時,總會不時來那麼一兩句讓他不太舒服的話。
擱平常,她說也就說了,心裡并不會有什麼異樣。
可現在,餘遂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難得地生出一絲微妙的歉疚之意,察覺到自己竟然對餘遂生出這種情緒之後,許希林自己都覺得驚奇。
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盯着餘遂的眼睛,從他漆黑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好奇驚詫的樣子,目光灼灼,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