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究竟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公西彥根本來不及細思。
他滿腦子都被自己唇間的手指觸感所占據,恍惚間聞到了來自她肌膚的異香。
以至于那根手指離開了他才回過神來,面對她問詢的目光不知該如何作答。
公西彥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姿态卻比起方才沉靜了許多。
“我自然都依你。”
這句話耳熟,俞寒情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如果說公堂上他的話還能被解讀出幾分報複,此時僅有兩人的情況下,這言語暧昧程度卻是直逼另一層級。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公西彥垂下目光,蓦然又開了口。
“當下最要緊的,是謹防姜家報複。”他提醒道。
“你可知那姜家長子姜玚是靈墟門掌門座下真傳弟子?”
“你傷他族親,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當然知道。”俞寒神情輕松,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八卦的笑:“那你知不知道被我廢了的殳浩,是姜玚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公西彥神色怔然,俞寒接着調侃:“這姜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單靈根姜玚,自然要把這血脈傳承下去。”
“奈何姜玚自己不争氣,生的都是些歪瓜劣棗,也就隻有這殳浩還有些仙緣。”
公西彥聞言思索:“修者生子并無不可,為何他将此事做得如此隐秘…”
他皺起了眉:“而且他并未将那獨苗帶入靈墟門同修,反而送入了藥王谷,意欲為何?”
俞寒笑得眼睛彎彎。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世家陰私無非也就那幾種。
她腦海中浮現出若幹猜測,但都尚未有定論,隻得對公西彥随口答道:
“都說了,是私生子嘛,見不得人的。”
隻見公西彥垂頭的身影忽地一顫,竟一時沒有回應她。
俞寒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正欲開口挽救,又聽公西彥幽幽道:“我本想舍了公西這個姓氏…”
他言語裡還是止不住恨意:“可我又想,五爺和我珍重這名字數十年,憑什麼要因為一個可恨的外人就舍棄它。”
他揪着蓋在自己病腿上的褥衾。
“要舍,也當是他舍,而不是由我來做改變。”
俞寒最是見不得美人破碎之态。
她在他床沿輕輕坐下,望向他的目光帶着贊許。
“說的對,既然這世間卑劣的是他人,就輪不到你去改變。”
“公西彥隻是你,并不是何人的子從。況且在禹城‘玉算仙君公西彥’聞名前,又有何人又知到那公西州呢?”
她将手覆在他病腿之上,順着他的話說:“改日我就上姜家,讓那公西州改名換姓去,這老子不配跟兒子姓。”
公西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擡頭望向她,眸子水潤潤,蒼白的病容顯出幾分血色。
“隻是你這腿,當真不治了?”俞寒瞅着他的病腿将靈氣探入,引得身旁的人一陣悶哼。
“嗯…不治了。”
“修者命長,我留着這殘腿方能記得五爺,記得我的來時和歸處。”
公西彥歪頭去看俞寒的眼神,捕捉到她眼中的憐惜之色,悄悄按下心中隐秘升騰的竊喜。
俞寒早料到他要如此回答,歎了口氣:
“随你罷。”
隻見她掌心一翻,手中突然化出一支漂亮的金絲紅木杖。
那柄首采用血玉珊瑚融烤而成,初看雍容華貴,在杖身精巧繁複的雕工承托下,又顯得雅緻非凡。
“這個送給你。”她不顧他呆愣的表情,拉過他的手将那紅木手杖塞了過去。
“這金絲紅木是我在藥王谷伐得,尹易真心疼得不行,就當她向你賠罪了。”
俞寒見他還在徜恍,清了清嗓子:“嗯…算是感謝你幫我拿到了蛇涎芝。”
畢竟他在她的計劃裡很重要,給予适當的激勵保證員工的忠誠度是很有必要的。
但公西彥并沒有回應,他隻是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權杖,一動也不動。
俞寒不禁開始心裡打鼓。
遙想上輩子創業一階段成功,她送公司的銷冠都是豪車起步…
雖然這輩子還沒能捉到靈獸坐騎,但拿這拐杖替代,是不是确實略顯寒酸了…
但是,額,這拐杖它,它怎麼能不算是一種交通工具呢。
一番猶豫之下,俞寒果然聽公西彥悶聲道:“你該不會就指望拿這個,讓我給你在昇陽國身先士卒吧。”
俞寒摸了摸鼻尖。
果然銷冠都想要更實際的。
她伸手欲拿回那拐杖:“你不要就算了…”
其實換成提高你的一份分成也行。
可還沒等她說完,公西彥就死死地抱住了那拐杖,生怕被人搶走了似的。
他以蜷縮地姿态護着那木杖,連頭都垂了下去,令俞寒看不清他的表情。
“誰說我不要了…”
俞寒恍惚間聽見了他語氣裡的泣音。
嗯…那漲股的事就先不談了哈。
公西彥當然不知道俞寒所思,隻是緊抱着懷裡的木杖。
他用指尖輕輕觸過那雕工繁密的祥雲花紋,許久方才啞聲問道:“這手杖,是、是你親手做的嗎?”
“啊…是啊。”俞寒坦然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