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懸着的心剛剛落下，就見她拉着自己的手臂挂有一道血痕，那玉白的肌膚稱着紫得發黑得傷口，令裴天衢一陣頭暈目眩。

女王鲵修為不俗，此等情境下若身中劇毒，神仙難保。

他都做了些什麼…

竟讓世間唯一予他回護之人陷入死境，還屢屢對她産生質疑…

裴天衢頓覺肝腸寸斷，幾度氣沖肺腑，強行催動了破碎的靈台。

“以我靈燼…引幽昙…”

周身殘餘的靈力如星火飄散，在他足下綻開半透明的火焰蓮紋。

“…借我一隙…開無間、避塵寰！”

裴天衢額間道紋金光乍現，地面浮現出火蓮托月的虛影。

三息之内，兩人穿透虛妄，避過了所有陰羅鲵襲來的攻擊。

俞寒見二人被罩在一片朦胧的結界中，而結界外的毒鲵仿佛看不見他們一般滿地打轉，頓時來了興趣。

“這是什麼陣法，我見你還未行卦開宮就結出了此陣？”

裴天衢沒有回答，明明自己還在咯血，眼睛卻死死地盯住俞寒受傷的手臂，難得不顧禮義廉恥抓住了她。

“莫要運氣。”他氣息不穩，急速撕下自身衣袍将她的大臂束緊：“不要讓毒素摧至心脈。”

裴天衢翻掌凝氣，卻發現自身靈脈早已幹涸，一時心急如焚，竟不管不顧地直接垂頭吮上了她的傷口，嘴唇用力，試圖将毒血一股股吸出。

俞寒感受着他唇息間的炙熱，男人的舌頭似乎也在用力按壓，濕潤的觸感激得她一陣心慌意亂。

“額…其實。”她正欲推拒絕，卻見他眼尾泛紅神情破碎，一雙俊目噙滿了自責與絕望，一時啞了言。

啞言不是她心虛，而是她克制不住自己心思總是走偏。

她先是狠狠唾棄了自己，然後開口：“在我死前…你能滿足我最後一個心願嗎…？”

裴天衢的雙唇也被毒血浸染，原本丹紅的色澤呈現出濃郁的黑。

他雙目赤紅，好歹是停下來，似怨似泣地望向了她。

“我一直…想聽你叫我一聲、師尊…”俞寒氣若遊絲道。

裴天衢見她墨發淩亂披散，向來明媚的五官血色漸褪，一時悲從中來，眸中水霧翻湧，顫抖着開了口：

“…師尊…”

俞寒扯出一絲滿足的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歪頭昏死過去。

【10點功德，快給我解毒。】

系統第一次覺得自己産生了人類一般複雜的情緒，它的聲音斷斷續續：

【宿主…你是真的狗啊…】

——————————

俞寒恢複意識便下意識去檢查自己的功德，發現果然少了近百數值。

她冷笑連連：【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宿主，你這次是真的要被毒死了，誰會在身重劇毒的時候還給自己下蠱啊，以毒攻毒也要講究相性的啊…】

【要知道我幹預你的狀态本就是在逆天而行，你在本位世界的權重越大，我需要的代價就越重，所以…】

【所以功德的實際價值最終解釋權，永遠在你手中。】俞寒打斷它。

【…不要這麼說嘛…我是有一套自己的體系的。】

【你怎麼這麼敏感，跟我搶了你錢似的…】

可不就是搶了我的錢嗎…

俞寒不樂意跟它廢話，她讨厭與不交底的合夥人一起創業。

奈何她實在需要它。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裴天衢的結界當中。他背對着她，身周堆滿了被開膛破腹的陰羅鲵，染得白衫黑紅一片。

幽綠的火焰在他身周旋轉，他雖身發盡濕形體落魄，卻似乎在強打精神，用異火煉制些什麼。

“不錯，萬物相生相克，凡是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藥。”

她湊過頭去：“但蝕毒藻雖能提取解毒素，但若缺少合适輔藥相佐，也隻能解表層之毒。”

裴天衢心下一緊，下意識穩住異火控制住自衛攻擊的欲望，怔然轉過頭來。

“你…”

方才生息微薄之人竟已春回滿面，他見她臂間傷痕已愈，蔓延至心口的紫毒經脈竟也全然褪去，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想不到吧！你師尊我百毒不侵！”俞寒嘿嘿道。

裴天衢卻不見喜色，他緊緊皺起眉頭，垂頭不去看她，表情晦暗不明。

俞寒有點尴尬。

生氣啦？真生氣啦？

她笑容讪讪解釋：“害，誰都有點底牌嘛，我瞧你身上不也挺多秘密的。”

“你若隻為戲耍我，大可不必以性命作玩笑。”裴天衢話語急促暗帶寒霜，俞寒實打實地聽出了其中怒惱。

她見他形容憔悴，唇間黑紫仍不見消解，而掌間異火中卻包裹着一滴草木精華，試探着轉移焦點。

“你把它吃了吧，解你唇間之毒應是夠了…”

“赤門掌教博聞廣治神通非凡，自是不需裴某施救，我此舉實在多餘，對嗎？”裴天衢冷冷勾唇，卻是咬牙切齒。

"師、尊。"

這師尊叫的順口，俞寒聽在耳裡卻是陰陽怪氣，看來這下不哄不行了。

她以靈力取來那火中液滴，瞧着那碧綠的藻汁就覺得極苦。

俞寒作為巫穆青的禦用試藥人多少懂些藥理，她從藥袋翻找了幾味輔藥又加了數片甘草，以自身水系靈氣重新煉化後，又送至他的嘴邊。

裴天衢看着那變得糖丸一樣的小玩意，嘴唇抿得跟他眼神一樣狠。

（你在逗小孩呢？）

俞寒讀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她隻能歎氣：“不是為師瞞你，隻是我也是以險搏利，我體内不隻有那陰羅毒素，還有我給自己下的毒蠱。”

裴天衢睜大了眼睛：“為何？”

俞寒來了興緻，從袋中取出了一隻極小的蠱蟲，放在掌心給他看。

“此靈蠱為穆青峰主培育所得，其體内自成乾坤。她欲将活性弱但藥性強的藥品藏于其中，由它運載到患者病竈之處，以獲得最佳療效。”

俞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說這蠱蟲作用時眼睛都亮了。

這不活脫脫一納米機器人嗎！這可是21世紀都未曾實現的發明，修仙界的科技線果然潛力無窮！

“我稱之為納米蠱。”她得意道。

裴天衢：……

他勉力去理解她取名的意蘊。

“身若黍米腹納乾坤，好名字。”

俞寒：……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