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巫穆青這性子,再次見到前掌門也略感拘謹。
她瞧瞧昏迷不醒的裴天衢,又看看滿臉不耐煩月卉元君,張了張嘴,覺得沒什麼可說的。
叛離師門還慫恿現老闆去前老闆那裡惹禍,她該用什麼立場說什麼話呢?
最終還是尹易真開口打破了此間沉默。
“他已強行吸收了幻夜青泉和幽冥草,丹田異動,靈根恐有變異。”
“哦?”巫穆青來了興緻,禦動靈氣去探,竟捉到了一絲天雷之力。
“變異雷靈根?”她駭然,異屬性靈根百年難遇,更何況是那負有天劫之力的雷屬性,這小子确實有點造化。
“不隻。”
尹易真搖頭:“他原先的火靈根未褪,兩種靈根相伴而生,卻未表現出雙靈根的雜質,反而增強了吐納天地的效力。”
巫穆青有些牙癢癢,忍不住嘟囔:“真是令人豔羨的氣運…”
尹易真點頭:“隻是他此間靈台破碎靈氣混亂,需要你為他好好梳理調養一番。”
巫穆青壞壞笑起來,望着那緊鎖眉頭似入夢魇的青年:“那是自然。”
一道叩門之音響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尹易真擡袖開門,就見一身材颀長的青衣男子皺眉而立,隻冷淡掃了裴天衢一眼便望向了她。
“赤城祭靈,神木九夷。”巫穆青向尹易真介紹。
兩人略微行禮,就聽九夷開門見山道:“她在何處?”
這話聽着語氣不善,巫穆青正欲開口解釋,就聽尹易真直接答道:“藥王谷迷境,但我救不了她。”
她似乎極輕地歎了口氣:“非我不想,隻是我尚這迷境因果之中,并無破局之法。”
“何人能破?”九夷颦眉,言簡意赅。
巫穆青看着那俊美的木靈眸色如冰,惜字如金的言行與俞寒在時風格迥異,難得顯出了祭靈的神性,心裡不禁種下一顆八卦之種。
尹易真眼神恍了一瞬,淡淡開口:“星機閣閣主,伏景白。”
巫穆青悄悄豎起了耳朵。
九夷得到答案正欲離去,卻聽到尹易真一聲低歎。
“沒用的。”
群卉仙芳般的人兒神情低落,一時令月色失輝。
她搖了搖頭,美目低垂。
“三百多年了,他仍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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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寒墜入一處夢境當中。
夢裡的尹易真不似她本人冷淡,神情靈動貌若少女,似是回到了百年前。
俞寒寄身在問因之中,時常覺得自己就是她,又時常脫離出來,像個以第三視角觀影的看客。
“伏景白!!”
尹易真氣鼓鼓地對着一名男子大叫:“你是不是在大比上讓着我了!”
俞寒朝那人看去,隻見一藍衫少年執筆而立,瓊林玉樹春山如笑,是包容萬物的溫和氣場。
“怎麼會。”伏景白勾唇淺笑:“幾年不見,是你的修為越發精進了。”
尹易真正欲反駁,就被自家師父一攬而過,白胡子老頭慈眉善目笑得如彌勒佛一般。
他洋洋得意:“這是自然,我家小真木天靈根性子又醇厚,那是天生的醫修聖體,被當作下一任掌門培養的!你小子輸給她也不算被辱沒!”
“師父!!”
尹易真被誇得羞惱,急忙止住了他的話頭,卻不想又被伏景白接了過去。
“師伯所言極是,真兒蕙質蘭心負醫聖之德,此番又得五宗大比弟子魁首,日後定能将藥靈門神威發揚光大。”
他端正行禮,哄得左化長老喜笑顔開,對他本人也連連稱好。
尹易真被他那聲真兒噎得臉皮發紅,來不及開口又聽他道:“今年大比給四強弟子的任務,是前往魔境邊界祛魔。”
他向左化再行晚輩禮:“此行兇險,還望師伯替她多作準備。”
左化一聽這話不爽了起來,他叉着腰斥叱他:“這還要你說,小真可是我們藥靈門的寶貝!”
一旁的慕妍師姐連連點頭:“小師妹,我這不久剛出了一爐回春丹,裡面有數枚上品,你且帶着罷。”
大師兄笑着搖頭:“就你那煉丹的水平,小師妹吃你的丹還不如直接啃草!”
“易——鈞!”
師姐憤怒地掏出了一杆藥杵往大師兄頭上敲去,引得左化師父連忙勸架,三人亂做了一團。
尹易真看着那三人歎氣,卻不知伏景白何時靠近了她,少年的嗓音在她耳邊溫潤如泉。
“你莫要怕,我會護着你的。”
“誰要你護着了…”尹易真扭過頭去,怎也壓不下臉龐的霞紅:“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将!”
“是、是。”朗月入懷的少年笑着應道。
他舉止得體如世家公子,一雙天生的桃花眼卻無端潤澤,讓人覺得眉目含情。
星機閣首席弟子應天機而生受星樞垂耀,小小年紀便已金丹圓滿,是衆仙宗年輕輩的頂尖人物。
然而他雖受衆人景仰追捧,卻一向不矜不伐,為人處世如光風霁月,端的是衆生平等的春風廣被。
尹易真不知自己是否也是那廣被中的一員。
她哼道:“方才大比,你最後一招為何要收勢,就不怕被靈力反噬?”
伏景白笑得眉眼彎彎,露出手腕被靈力反震,最後青紫一片的經絡。
“若我因此受傷,易真定會為我心憂,為我療傷,是也不是?”
“…誰要管你了!”
尹易真望着那目含秋水般的星眸,覺得自己心口似養了一隻靈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