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音谷掌門慕逸雲收回探查其身體的靈力:“禁制加身靈息不露,沒有感應到魔氣,看來未受感染之事所言不假。”
“桓啟已以自身修為補全結界,藥靈門掌門既死,當下之急,是決定門内衆人的去留。”
尹易真猛然擡頭,豆大的淚滴從眼裡湧了出來。
“哎呀呀,小姑娘看着好生可憐,我可不想當那惡人,逸雲仙君,還是你來說吧。”
慕逸雲緊鎖眉頭,壓下心中惆怅。
“魔種一事自凡人瘟疫而起,連醫修也探查不明,我等更無力再去研究除病之道。”
“如今雖已設結界,但魔種肆掠因理尚且不明,仍不能保證态勢得到控制。”
“若想徹底終結此難…還當以靈火焚化屍身,徹底湮滅其根本。”
“那可是要燒好大一場火呢。”向菁歎道:“慕掌門可有塑造滔天火勢的法器?”
慕逸雲搖頭:“放火事小,隻是結界内魔修無數,必不會讓火勢蔓延。”
“保險之計,當有一人先去誅盡門内衆人,再以火焚之。”
“…可有人自薦?”
此言一出,議事堂内噤若寒蟬。
且不說那入界之人能否屠盡魔修,就算此計得成,又當如何保證自己不攜魔種而出?
言下之意,此人若出,必是有去無回。
向菁笑了出來,那美豔的臉上徒添幾份妖魅。
“也并非有人犧牲不可。”
“你們也知道,我百毒宮内養了不少毒蟲,其中一種便可以人身為溫床煉化毒物,使□□糜爛化為腐水。”
“此法用着簡單,隻是染蟲之人會受些苦頭。”
“不過那區域既無活人,我等也無需有所顧忌。讓那些蟲蛇替死,也好過折損我仙靈界的一名大能。”
衆人聞言,皆是點頭,若有萬全之策,又有誰會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換那虛無缥缈的希望?
唯有一人聲淚具下:“不可!”
隻見尹易真跪倒在地俯身磕頭:“弟子願前往藥靈門誅殺魔修,還請掌門勿施此蟲!”
她心中悲恸,卻仍忍不住心懷期冀。
若是…若是門内還有弟子存活呢?
就算皆已入魔無人清醒,她亦不忍救死扶傷的同門死于那萬蟲潰咬之下,或在發病間隙受盡噬咬活腐的折磨。
向菁媚音入骨:“小妹妹,你可知魔修之道與我等不同,靈修若堕落成魔,或可爆發越境而戰。”
“你境界隻達金丹,若隻身前往,未必能成事。”
“求掌門、前輩為晚輩傳功,助晚輩屠戮魔修!”
尹易真端正行禮,又重重磕頭。
廳堂之上,頭骨撞擊石闆地沉悶之聲不絕于耳。
慕逸雲于心不忍:“尹易真,你當真要斷了你師父的念想,斷了藥靈門的傳承嗎?”
“真兒,快停下!”
伏景白望着尹易真白皙面額染上刺目的紅,心如刀割之下,忍不住抓破了那片罡氣投射的虛影。
“他們不會幫你,他們并非在幫你!”
“呵。”桓啟作壁上觀,發出一聲冷笑:“當下境況,又有誰會幫她?”
“她自幼為孤,如今養育她的宗門都已覆滅,又有何人能幫她?”
“景白啊…”向來無欲無念的師尊竟在此刻似念着蠱惑之語。
“如今,隻有你能救她。”
伏景白神情悲戚,數番抽息之下,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雙膝跪地,終是在桓啟面前敗下陣來。
“師父,求你告訴徒兒,我當如何幫她?”
桓啟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擡手施法,此間石室便突然明亮起來。
伏景白起身望去,隻見室内石壁密布星樞景圖,而那寰宇之中,安好地存放着一柄裂冰寒劍。
“師父…”伏景白怔然:“您的佩劍為何…?”
“此劍名為——斬情,可斬盡欲念,令修者無情忘情,是克制魔氣、占蔔天機的最佳法器。”
桓啟領着他登上中央星陣:“曆代天機閣掌門以星辰之力窺伺玄機,代價便是舍去七情六欲,謹防業果襲身。”
似是想到什麼,桓啟眉頭颦起,鼻尖漫出鮮血,又被他胡亂擦去。
“然靈劍擇主,六根不淨者,便會失去持劍資格。”
“為師天資不濟,如今藥靈門事發,我封其門徑誅殺故友,心境早已破碎…”
“…然天機閣不得一日無主!”
他轉身抓住他最為得意弟子,眼中發出狠厲的光。
“景白,拿起斬情,斬斷情根,拾修大道,拯救蒼生!”
他見年輕人神色迷茫,不得不步步緊逼:“不救蒼生,何以救一人,你若愛她,又豈能将此情拘于男女之愛!”
伏景白被逼得退上一步,卻又被他死死扣住肩膀,情急之下出口道:“為何非要我舍去情根!”
“若無此劍,我亦願為她涉險,替她斬盡門内魔祟,哪怕身消道隕!”
桓啟被氣得牙癢癢,不知自己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情種。
“且不論你隻身前往是否有用,若你身隕,尹易真那丫頭在這世上,可就當真無一親故了。”
僅是一句,伏景白面容便失了血色。
桓啟見狀勾起唇角:“屆時,你認為她又當如何…我瞧她現在都不想活了…”
“你明明可以救她…”
“你二人本不必雙死…”
“斬情不是忘卻,你一樣可以保留與她過往的所有記憶…”
“一起活下來,不好嗎?”
石室内忽然星光閃爍,裂冰寒劍似被喚醒般無力自起,席卷起一道淩厲的靈風,懸浮到了伏景白面前。
他這才發現,那冰劍上的龜裂紋路并非殘缺,而是以道紋雕撰着全篇《太上忘情》咒訣。
那劍三尺九寸細窄如葉,卻是無鋒無锷,應了那"無情之道不傷外物,隻斬己心"的道法。
桓啟歎息一聲。
“靈劍擇主,景白,你早已是那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