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着林舟三人到了一處房屋前,“人就在裡頭。”
首先跳起來的是小桃,她推開門,急急忙忙就跑了進去。
老鸨笑眯眯地看着林舟。
林舟會意,将手中的錢袋子遞到老鸨手裡。
老鸨掂量了一下,轉身就要走。
林舟疑道:“你不點清銀兩夠不夠?”
老鸨身子一頓,側過身來,眯眼笑道:“我相信公子定然不會做那等坑蒙拐騙之事的。”
林舟皺眉看着老鸨慢慢搖遠的背影。
昨日這老鸨眼中的嫌惡可是要溢出來了,今日這态度扭轉的,實在有些太大了。
房屋裡頭傳來一聲抽泣聲。
林舟回過神,她心中雖有疑慮,但暫且顧不得細想,轉身走進了屋中。
屋裡香氣熏人,旁邊的尹泉沒走幾步,便打了好幾個噴嚏。
聽到動靜,屋裡的人也停止了哭泣,慢慢走了出來。
隻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穿着長長的裙子,面上畫着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妝容。
“林舟哥。”
青梧見到林舟,眼眶一紅,哽咽道:“我都聽小桃說了,這等大恩,我又該如何回報……”
說罷,她彎腰下去,就要跪下給林舟磕頭。
林舟連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來。
“你又何必多禮,從前你和李嬸也是幫過我的,我如今幫你一次,也算是報恩了。”
青梧搖頭,“小恩小惠,如何能比?”
林舟道:“在我心裡,沒有什麼大恩小恩,恩情便是恩情。”
青梧還欲說,就聽林舟道:“别的話,我們回去再說,李叔李嬸還在家裡等你呢。”
聽到李叔和李嬸,青梧心中有些酸澀,她忍住淚意,輕輕點頭,“好。”
而等候女兒歸家的李叔和李嬸在屋裡早就待不住了。
李叔身子不好,不能久站,搬了個小凳子在門前坐着。
旁邊的李嬸着急地轉來轉去。
她一直看着街的那頭,每每走過一個姑娘,她都以為是青梧。
錯看了好幾次,李嬸也有些體力不支了,她靠在門框上,呆呆地看着遠處。
直到遠處四個人影慢慢走近。
李嬸直起身來,定眼一看,喃喃了一句,“青梧……”
李叔掙紮着要站起來,李嬸連忙去扶他。
遠處,青梧看到如此消瘦的兩位老人,立馬就奔了過來。
“爹,娘……”
青梧突然哭出聲來。
李嬸摸着她的腦袋,摸着她的胳膊,哽咽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叔沒有說話,隻是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眼角。
小桃跑了過去,抱住了自家姐姐和爹娘。
門前的燈籠将柔和的光照在了這一家人身上。
林舟站在陰影處,看着團團圓圓的一家四口。
她看着看着,眼眶也濕潤起來。
*
林舟是自己離開的。
等青梧一家發覺時,巷子裡已經沒有人了。
她一人走在街上。
和上次離開小桃家時不同。
上次她有些心焦,又有些茫然。
此時小桃一家的事情解決了,她也能放下心了。
和她擦肩而過的人嬉笑着,聊着剛才所見趣聞,聊着家常小事。
林舟擡眼看向京城遠處。
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燈火通明,街上三三倆倆的人結伴而行,好不歡快。
她兒時對京城的記憶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那會兒就算出門,也隻能乖乖坐在馬車裡,因為母親絕對不允許她掀開車簾。
所以她記得更多的是在院牆之内的事。
那時母親要教她繡花,她鬧着不學,最後手一歪,針紮進了手指,疼得她哇哇大哭。
以前她總覺得母親偏心弟弟,畢竟在弟弟出生之前,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周圍的人都是繞着她轉。
但是弟弟一出生,原本在她身上的關愛就少了許多。
其實她是很讨厭那個襁褓裡的小孩的。
那會兒她發誓,以後絕對不會給弟弟一顆糖吃。
可是後來,弟弟永遠都長不到能吃糖的年紀了。
那些愛她的人,也都一一消失了。
淚水砸到手上時,林舟才發覺自己哭了。
她連忙擦了擦臉,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燈火之處。
團圓,真好啊。
*
林舟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她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事情,就會一遍遍的去嘗試,直到成功。
臨摹字迹也一樣。
所以就算是江赜醜如蚯蚓的字迹,林舟也還是将它學會了。
第一次替江赜寫策論,将策論交上去時,林舟還是有些緊張的。
但第二日季夫子并未懷疑,還是照常講課,這讓林舟松了口氣。
日後的策論,她便越發大膽了,甚至有幾次季夫子都當衆誇贊江赜策論有所進步。
雖然替江赜寫策論,林舟會覺得有些勞累,但她發覺,學堂裡的公子哥們并不敢議論江赜的策論。
就算是嫉妒,也不敢叫喚到江赜面前。
林舟趁着幫他寫策論的時機,也能知曉自己策論約莫在什麼水平,以及還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江赜有些不滿意她辛辛苦苦臨摹出來的字迹。
每次他掃一眼林舟交給他的策論,便開始發牢騷,“小爺的字迹有這麼醜嗎?”
林舟沉默一會兒,隻能道:“是我沒臨摹好。”
江赜覺得這個解釋倒也還說得過去,“小爺的字迹,你能臨摹出三分便算你厲害了。”
有一次,季夫子公然誇贊,“江赜的字迹越發進步了。”
林舟聽得膽戰心驚。
而江赜隻是笑笑,欣然接受了夫子的肯定。
如此幾次後,林舟便完完全全放下心來,幫着江赜完成他的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