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塵便問:“這箫倚歌是你什麼人?”
箫人玉眼神黯然了一瞬:“是草民已故的阿姐。”
雲海塵和歸庭客一聽這話,都暗自沉歎了一口氣,真是……怎麼就能偏巧不巧的問到人家的傷心事,雲海塵面有歉意的将房契遞還回去:“抱歉,無意惹你傷懷。”
箫人玉倒是不介懷:“沒關系。”
雲海塵看他分明就不像是沒關系,就算不是因為自己問到箫倚歌,也肯定是懷念自己姐姐的,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當着他二人的面兒,這箫掌櫃就要柔柔弱弱的哭起來了,雲海塵想安慰對方,但又不知該說什麼好,難道說故人香消玉殒勸他看開些?那都是屁話。正當他為此苦想的時候,鬼使神差的,雲海塵記起了今早歸庭客給自己的建議——
如果學不會溫柔,那就誇對方一兩句,讓對方知道自己沒有惡意。
于是英明神武的雲鐵面昏了頭似的,吊着一副假笑,十分詭異的說了句:“箫公子,不要傷懷,你生的這麼俊俏,若是你姐姐在天之靈看到,也會心疼的。”
什……什麼?歸庭客在心裡咆哮:閉嘴!快閉嘴!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會吓壞了别人的!
果然,就見箫人玉的身形晃了兩下,若說方才他的臉上還有丁點兒的血色,現在則煞白煞白的,且嘴唇微顫,眼神驚恐,感覺下一刻就要碎了似的。
而一旁的歸庭客聽了這話也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然後開始拼命的替他打圓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自己都覺得誇張:“我們大人真是風趣啊哈哈哈哈哈……”
雲海塵!你他祖宗的!不會說話就别說!明明是巡案禦史,怎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像個觊觎對方美色的惡霸一樣!
“那個箫公子啊……”歸庭客拽住雲海塵的胳膊就将他往外拉:“看你身子有些虛弱,我們就不叨擾了,你好生歇息,我二人先走了!”
雲海塵被拽的踉跄,還不忘一步三回頭的補充一句:“再會。”
再會你個頭啊再會!歸庭客氣的牙根癢癢,一個用力就把人給拽了出去。
走出幾步遠之後,歸庭客十分嫌棄的将雲海塵甩開:“大人啊……我的大人!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又怎麼了?”雲海塵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哪裡不妥:“不是你讓我誇他的?”
歸庭客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那你就誇人家生的俊俏?你怎麼不不說一句箫掌櫃你好香啊!”
雲海塵皺了皺眉:“有些冒犯。”
歸庭客睜大了雙眼,險些給自己氣笑了:“那你誇人家生的俊俏就不冒犯了?!見過耍流氓的,沒見過你這樣穿着官服明目張膽耍流氓的!”
雲海塵卻覺得這話沒問題:“你也勉強算的上俊俏,怎麼,你覺得我在冒犯你麼?”
有病!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若他不是自己上峰,歸庭客恐怕就要當着來往路人的面兒罵他了:“可你誇人家模樣俊俏也要分時候吧!昨日他被金照古觊觎美色,今日你又誇人家貌美,雲海塵!你是不是巴不得箫公子覺得咱們和那金氏是一路貨色啊!”
“呃……”雲海塵怔了怔,他是真的沒想到這一點:“要不我回去再解釋解釋?”
歸庭客簡直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沉默半晌後,無奈道:“還解釋什麼啊,你信不信,月聽窗的鋪門以後不會再對你我二人敞開了,以後大人你若再想進去搜查證據,就要翻窗翻牆了!再說了……”歸庭客就不明白了:“你誇他什麼不行,怎麼偏偏就誇人家模樣好看呢!感情人家箫公子挺好一個人,落在你眼裡,除了俊俏就隻剩俊俏了?”
雲海塵也意識到自己确實說錯了話,但水都潑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來,因此悻悻的嘟囔了一句:“他确實……好看,我實話實說而已。”
歸庭客終于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好了,他俊俏、你知道他俊俏、他也知道你知道他俊俏就可以了,這事就此打住,從此以後不要再提了。”
“好。”雲海塵古怪的看着他:“你别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誇他你吃醋了呢,我不喜歡男人。”
……
歸庭客目瞪口呆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荒唐的笑出了聲。
“真的,沒騙你。”雲海塵十分懇切的解釋。
歸庭客覺得這人腦子不清醒,懶得再與他多說什麼,轉身就大步往香行處的方向去了。
而月聽窗那邊,時釀春聽說了昨日的事,身為好友,便去看望箫人玉。
結果一進到鋪子裡,就見一向溫和如玉的箫掌櫃魂不守舍的坐在桌邊。
“阿箫,”時釀春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箫人玉回神,見是時釀春來了,便一臉複雜的說:“方才……方才禦史大人和他的貼身侍衛來了。”
時釀春用腳勾過凳子坐下:“噢,方才我來的路上瞧見了,怎麼了,他們為難你了?”
“沒有。”箫人玉有些忐忑:“我覺得,這禦史……或許與那金氏祖孫是一丘之貉。”
“啊?不能吧……”時釀春不知他為何這樣說:“聽說這雲禦史巡視江南道六府,所到之處,百姓無一不對其稱贊有加,不像是金氏祖孫那樣的人啊。”
“他……”箫人玉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方才……說我……說……我生的很俊俏。”
呃……哈?
時釀春如同聽見了什麼驚天秘聞似的,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啊?”
箫人玉看着她能吞下一個雞蛋的表情,很是無辜的點了點頭:“……嗯。”
時釀春覺得自己腦子亂了,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①:參考自王俊編著《中國古代賦稅》第九章,明代的賦稅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