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走,你不管我。”
周濟點點頭,拎着書包走了。
教室裡已經沒有第三個人,陸行舟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郁河,抽走他手裡的筆,捏着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座位那裡,手上使力迫使他坐下,然後一手撐着椅背,俯身前傾,就着這個居高臨下的姿态問:“你今天什麼意思?”
郁河側坐在椅子上,身體被迫向後仰,沒被陸行舟捏着的那隻手下意識抓住課桌邊緣:“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很清楚。”陸行舟說,眼神裡常有的溫柔消失了,被一種固執的強勢替代,“問我甘不甘心的是你,不是别人,你怎麼一點表示也沒有呢?好歹對我說句恭喜吧。”
郁河不看他,而是越過他肩頭看着虛空中的某一點,嗫嚅着動了動唇:“我……我沒有。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陸行舟這才緩緩直起身,放開他的手腕,眼底的強勢也随之退去,又是一副溫柔的神情:“怎麼?”
“我不會誇人。其他人都說得很多,我能聽到,所以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但是你很厲害,”郁河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陸行舟,“恭喜你。”
“這就夠了,”陸行舟說,“不需要多華麗,這一句就夠了。”
他溫柔地笑着,回望郁河:“你不用像他們一樣,跑過來很熱情地誇我,你說什麼我都會很高興。”
郁河也笑了:“是嗎?那真不錯。”
陸行舟五分鐘前還在失落又煩躁,現在心情已然重回巅峰,快速收拾好書包關了教室燈:“走吧,回寝室了。”
在他們耽擱的時候,博雅樓已經跑得不剩幾個人了,樓道裡很安靜,下樓的腳步聲在輕輕回蕩,樓層聲控燈應聲亮起。
“你們決賽不在本地是嗎?”郁河問。
“對,”陸行舟說,“要北上,好像和你複賽的集訓營在一個地方。反正都是寒假的事情,沒準還能約着去玩呢。”
“沒錢啊。”郁河搖搖頭。
陸行舟“啊”了一聲,想起什麼來似的:“對了,我都沒問過你為什麼要找兼職呢,你還沒成年對吧?”
“所以說沒錢啊。”郁河歎了口氣。
“你願意告訴我原因嗎?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晚上溫度更低了,郁河把手揣進口袋裡,呼出一口白霧:“你能保證嗎?”
“當然了,”陸行舟說,”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郁河有些遺憾地看着他:“保證這話太虛了,我曾經被坑過,你就當我小題大做吧,我不想重新經曆一次。”
陸行舟若有所思道:“好吧……但是我不是那種人,可能這麼說很蒼白,但是我還是希望你相信我。”
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懇切,看不出半點虛假。郁河被這樣的眼神驚了一下,倉皇躲開。
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理智告訴郁河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但在理智之下,有個聲音在叫嚣着:告訴他吧,告訴他沒什麼的。
“你……千萬别告訴任何人。”郁河幾乎是哀求地看着陸行舟,“千萬不要,好嗎?”
“好,”陸行舟語氣裡帶着溫柔的安撫,“我答應你,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我答應你,我是那個隻會希望你一切都好的人。所以,說吧。
郁河深吸一口氣:“我……爸進去了,家裡所有錢都砸進去了,所以我隻能自己賺生活費,減輕一點家裡的負擔。”
他在“爸”之前有一個短暫的停頓,陸行舟聽出來了:“你爸?”
“其實也不算吧,”郁河苦笑,“是我養父。”
陸行舟終于明白了,怪不得郁河要管白雁叫“白姨”,而不是“媽”。
原來根本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那你親生父母呢?”
郁河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還是無法開口,那道坎怎麼也邁不過去。
“郁河,你是沒爹沒媽的小孩,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不要和你玩!”
”我媽媽說你媽是個瘋子,你也是個瘋子,别傳染給我們了!”
童年時同齡小孩充滿惡意的嗓音在耳畔回響。
“他們?”郁河蒼白地笑了笑,“沒什麼,不在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