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任務?
【任務二:阻止原住民與難民發生沖突。限時:三天。】
這“沖突”如何定義呢?雲枕松沒想明白,奈何系統一到關鍵時刻就裝死,雲枕松隻好先回縣衙處理公務,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忙起來,雲枕松就忘了用午膳,再擡頭時,門口沖進來一個巡檢,神色慌張地禀報:“大人!難民已到達城門外。”
雲枕松穩住心神,他知道一會兒看到的場景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但真正推開厚重的城門,站在三千人前,接受三千注視,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
殘陽如凝血般漫過城樓飛檐,人頭攢動,三千難民褴褛的衣衫被落日染成暗紅色。
好巧不巧,正好和剛從山坡幹活回來的衆人碰上,縣内百姓和縣兵在衙役的護送下率先擠進城門内。人群中騷動不斷,雲枕松心慌不止。
縣裡的百姓得到消息,知道城外站滿了逃來的難民,此刻都伸長了脖子往城外瞅。他們得縣令庇佑,雖縮衣減食,并不富裕,但起碼不愁吃穿。
看着外面的外來者,悲歎中帶着慶幸和鄙夷。
雲枕松擦汗道:“各位稍安勿躁,本官答應大家,今晚一定會讓你們進城安頓,這些人都是幹完農活回來的,已經很累了,他們進來後,本官就會給大家發糧食!”
齊劍霜站在人群中,他眯了眯眼,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模棱兩可、吃力不讨好的話。
不擺出官威,如何震懾人心?
果然,下一秒就一個扛着鋤頭、袒胸露乳的壯漢不滿道:“憑什麼把我們的糧食給他們?!”
第一個人的不滿就像投進看似風平浪靜實際波濤洶湧的海面,泛起層層漣漪。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為什麼要白白送給他們!”
“我們自己還吃不飽呢!”
周巳極力攔住愈發激動的百姓,和手足無措的難民。
雲枕松擰起眉頭。
下一秒,一道厲聲責問壓制住一切躁動。
“閉嘴!”雲枕松語氣中帶有煩躁和憤怒,沉下來的聲線竟有威懾的作用,“在本官面前,誰敢造次!”
自己過度的和氣和善良,最後都會化成刺向自己的利刃,這一點雲枕松在這幾天的質疑聲中逐漸體會到了。
齊劍霜意外地挑了挑眉,沖藏在難民中的自己的親信使了個顔色。
程綏微微點了點頭,按照原計劃,不動聲色地指揮着難民讓出一條路,讓他們穿過。
一直站在縣令身邊的典史适時開口道:“本縣需要将人口登記在冊,方可一一施粥。但原青縣也很窮,養不起閑人的。”
言外之意,他們要為原青縣效力,展現自己的價值。
雲枕松也是這個意思,醜話說在前面,總比稀裡糊塗放人進城,賴着不走要好。
好幾千人的大場面,一時竟鴉雀無聲。
人群最前方的老婦因為饑餓突然栽倒,漫長的死寂終于結束,婦人懷中襁褓嬰兒的啼哭撕開暮色,像把生鏽的鈍刀劃破了凝滞的空氣。
“縣尊開恩呐!”婦人撲跪在青石闆上,額頭叩出血印,扒着護在雲枕松正前方的一列士兵的鞋靴,“可憐可憐我們吧!”
“先起來,先起來。”雲枕松想擡腳去扶,卻被手下攔住,護在身後,他們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才是縣令需要的、想要的,隻不過縣令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們要“貼心”領悟。
人群忽地炸開。疤臉漢子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三道爪痕:"俺在遼東抓過細作!俺能為縣令大人效力!"
說着,就要撲向雲枕松。
話音未落,兩名衙役已将他踹跪在地,鐵尺抵住後頸時發出令人牙酸的骨節響。
雲枕松“不要”二字還未出口,另一邊,跛腳書生顫抖着從懷中掏出半塊松煙墨:“學生……學生願為大人謄寫名冊!”
墨錠在青石上摔成兩截的脆響裡,嬰兒的哭聲忽然停了——婦人絕望哭泣着,将幹癟的□□塞進孩子嘴裡,可流出的隻有血絲。
“肅靜!"城頭銅鑼被巡檢敲響,震得瓦當簌簌落灰。
“撲通。”
這聲音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本是極其細微的,但雲枕松就是聽到了。
雲枕松循聲望去。
數架骨瘦嶙峋的軀體摔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雲枕松頓時瞪大眼睛,錯愕地後退兩步,心髒猛烈地撞擊着肋骨,他好像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短短幾日,雲枕松已經見了不下十幾具屍體。
這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
羽生觀察到了雲枕松的反常的神情,沒等他做出行動,齊劍霜不知何時來到了主子雲枕松身側。
齊劍霜擡手将帶着粗糙的繭的手心扣在雲枕松眼上,他伏在他耳邊,語氣柔和有力:“沒事的,不許怕,我就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