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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徹骨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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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程笑希邊哼着歌邊掃着地上的落葉,看得出來他心情實在愉快。雖然灑掃一類的小事根本不是他這種大弟子該幹的活,但他就是樂意打掃他師尊的居所,這可是得之不易的殊榮。

程笑希在約莫兩年前的入門儀式上,拜入了他現在的師尊門下。他的師尊是他們天穹派的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尊封“長風劍尊”,其人平日裡深居淺出,弟子們基本都沒有見過他本人,程笑希之前也隻是聽聞這位劍尊實力高深莫測,可能比他們的掌門功力還要深厚。

在入門儀式時,各位長老都會挑選自己的親傳弟子,沒人想到向來不收徒的長風劍尊居然也參與了挑選,而程笑希也更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選中。

以前聽聞這位劍尊的名号時,程笑希覺得能見上一面都是不切實際的,可現在他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劍尊的親傳弟子,還是第一個且是唯一一個。怎麼會突然有這樣天大的好事落到了他頭上,程笑希覺得自己好像真被什麼東西砸了一般,整個頭都暈暈乎乎的思考不能。

後來程笑希就收拾收拾東西,被人領着到了長風劍尊平時居住的側峰。劍尊在半山腰有一個自己的小庭院,平時基本不與外界來往,隻一個人在那裡修煉。

帶他到地方之後,那個領路的弟子就先行離開了,留程笑希一個人上山。一開始他心情雀躍一步三台階地往上走,越往後心裡就又多了一分惴惴不安,腳步也随之慢了下來。劍尊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想,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被劍尊挑上的?到時候劍尊會不會覺得真人與預想不符再把他退回去啊?

随着他心思逐漸亂成一團麻,程笑希也終于到了長風劍尊的庭院跟前。他縮在門口探了探頭,想看對方是不是在院子裡,但沒看見人影,隻看見了日光從桃樹的縫隙間灑落下來,在地上投下一片沒有規律的碎影。

長風劍尊,名喚楊磊。他原本是真的不想收什麼徒弟的,奈何掌門天天在他旁邊軟磨硬泡,讓他至少也得收一個親傳弟子,還一磨就磨了三年。楊磊一開始覺得時間久了他總該放棄了,誰能想到此人居然能這麼堅持,搞得他為了堵上掌門的嘴終于答應了收個徒弟。

入門儀式前,掌門就提前向楊磊知會了哪裡的弟子是有天資的,讓他好歹也選個資質不錯的。楊磊在那個範圍内一眼看見了程笑希,沒什麼别的原因,就是第一眼看着順眼,他便指給掌門說:“就他了。”搞得掌門看他這麼随意,懷疑他是不是連看都沒看一眼。

接着就到了現在,楊磊坐在内室裡淡定地泡着茶,憑靈識感覺到庭院門口來人了,好像還躊躇着不敢進來。随後他捏了個咒,讓自己的視線直接能引到外面去,便看見了程笑希在那探頭探腦,楊磊在欣賞了幾分鐘後才收回靈識,給對方傳音了一句:“進來吧。”

一句傳音給程笑希吓一跳,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早就被發現了,剛剛大半天還在這藏來藏去的也太可笑了,這不會已經讓他的師尊全知道了吧?程笑希覺得自己拜師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想找個地縫鑽一下了。

在程笑希已經構思了一百種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劇情後,卻什麼也沒發生。楊磊隻是給他交代了一下住在哪個房間,以及哪些地方是他不能進的,又告訴他在這裡可以随意上下山,并不限制他自由行動,要授課楊磊自會召他過來。

程笑希連連應下後便回了屬于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他的放養式修仙生活也就這樣開始了。

楊磊果真如他說的那般,一月隻叫上他三五次,讓他的生活自由無比,想下山就下山,逍遙快活程度直接領先同屆弟子數百倍。

少有的授課時,楊磊也隻是不作多言地教他劍術,既不說無關的話,也從不對他的學習成果作何點評。

程笑希不知道這個師尊該說是好相處還是不好相處了。若說好相處,确實他的修習毫無壓力,楊磊從不會給他布置練劍相關的課業,若說不好相處,他到現在為止和楊磊都沒有過除上課以外的交集,程笑希到現在都沒有了解過他的師尊是一個怎樣的人。

大概兩個多月後,程笑希就對下山玩樂感到厭煩了,他看着其他弟子都和自己的師尊關系密切,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去請師父來擺平,自己不免有一些羨慕,他開始不滿足于楊磊對他冷漠的态度了。

再下一次上課時,程笑希開始去試圖引起楊磊的注意,比如在新學會了某個招式時主動去問楊磊他做得好不好,或是故意在楊磊給他示範後說他沒有看清能不能請師父再演示一遍。楊磊對這些都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情緒沒有波動地輕聲說一個“嗯”字,或是直接以點頭回應。

這讓程笑希多少有些氣餒,但他馬上就又重新充滿了幹勁,他的師父就像一座冰山一樣,而融化冰山不能隻靠一朝一夕。程笑希相信隻要他從現在開始努力,一定能促進他們師徒之間的關系,早日達成他師徒和睦的心願!

不如就從增加他們的見面次數開始吧!程笑希心想,然後向楊磊請示以後他們能不能多上幾次課,他語氣懇切,清澈的眼神裡閃着星星,顯得無比真誠,楊磊在沉默了兩秒後便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他又想到了新的辦法,程笑希先下山買了一堆材料,然後跑回庭院裡去試圖做些小點心。他第一次下廚,可以說是毫無經驗,空有一腔熱血,最後的成品果然是慘不忍睹,他唯一的安慰就是沒有炸了廚房,萬一楊磊從此禁止他來廚房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程笑希展開了對做點心一事的戰鬥,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終于在苦修半個月後他的第一盤完美成品成功出爐。那是一盤精巧無比的桃花酥,外殼酥脆,餡料細膩,味道就和他師父庭院裡盛開的桃花一般清香,程笑希對此滿意得不行。

他立馬就端着盤子沖向了楊磊平時會待的房間,剛進去的時候發現楊磊正在看書,程笑希突然意識到自己連請示都忘了,吓得又立馬原地倒退重新把門關上,再敲了敲門喊了聲“師父”。

“何事?”楊磊無情緒的聲音從門裡傳來,兩個字讓程笑希原地展開了一場頭腦風暴,這話的意思是讓不讓我進去啊?我是進去說還是在外面說?好像沒說讓我進去但也沒說不讓我進去啊……腦内的聲音一番互掐後,程笑希還是勇敢地再次推開了那扇門,滿臉笑容地把一盤桃花酥端到楊磊的書桌上,對他說:“師父,我給你做了一盤點心,你嘗嘗看?”他的期待都從眼睛裡滿溢出來了,就差直接上手拿起點心塞給楊磊吃了。

楊磊撇了一眼,盤子裡的點心确實外觀上就看着不錯,味道也沁人心脾,但他一向對點心沒什麼興趣,便隻回給程笑希一句:“我不愛吃甜食。”

一句話讓程笑希宛如被冷水從頭上澆下,澆滅了他滿腔的熱情,他整個人像蔫掉了一樣,眼睛不再發光,嘴角也不再上揚,有些憋氣地嘟起了嘴。“那我就先退下了…”程笑希說完,又按原路返回離開了楊磊的房間,卻故意沒有端走那盤點心,還跑得飛快以免楊磊突然開口讓他回去把點心拿走。

在一下午過去後,剛出爐時熱烘烘的桃花酥已經涼透了,楊磊才宛如剛想起一般從盤裡拿起一個,送到嘴邊嘗了一小口。他開始想自己是不是确實對這個徒弟太不關心了,可能師父的責任不止是單純的傳授劍術吧,他是應該負起一個師父該有的責任的。

“…味道,還不錯。”

楊磊言出必行,答應了程笑希之後便真的增加了授課的頻率,一個月内程笑希至少也有半個月的時間能見到他的師尊了。在這段時間内程笑希也沒有放下他的廚藝修煉之路,不就是不愛吃甜食嗎!我又不是隻能做甜食!于是他便從清口的點心做到了各式菜肴,還逐漸發展了炖湯和釀酒技術,從什麼如意卷、金絲酥雀再到碧澗湯、一品官燕和蝴蝶暇卷,最後到桂酒米酒桑落酒,程笑希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出師成為一代名廚了。

楊磊也從第一次的拒絕,逐漸變成會在他面前很給面子的嘗上幾口,再到現在會勉強陪他一同用一餐晚飯了。原本到了楊磊這種境界,他早就已經不需要日常吃喝了,如今是陪一下自己的徒弟,盡一下師父的責任。

這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程笑希發現他萬年足不出戶的師尊居然少見的下山了,他不确定楊磊什麼時候回來,隻能按原計劃去小廚房做他們兩個人的月餅。

一轉眼已經是晚上,夜空中的星星閃爍着,月亮果然也變得圓滿了,程笑希一手拄着腦袋坐在庭院裡的石凳上,想着他的師尊會什麼時候回來,畢竟在他踏上修仙這條路後,中秋節也隻能和自己的師父團圓了。

桃樹的葉子被微風吹拂後沙沙作響,擾得程笑希更心緒不甯,難道楊磊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他是隻能自己一個人過中秋節了嗎,程笑希的心逐漸冷了下去。

天邊突然出現的一道白影吸引了大腦逐漸放空的程笑希的視線,那道影子好像還是朝着這裡飛來的。原是楊磊禦劍回了山上,身後披灑一席月光,朦胧的光影繞在他身邊,楊磊一襲白衣被風吹得飄搖,襯出了他如蒼竹般的身形。

程笑希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什麼是長風劍尊,他的師尊就是這樣一個如谪仙般的人,會帶着月光降臨,突然就照進了他的心底。

楊磊将兩壇酒放在桌子上,這是他被掌門抓着磨叨了一天才換來的掌門珍藏,那是由金桂釀制,陳年存放後呈深琥珀色的桂花酒。

楊磊前兩天才發現快到八月十五了,他一向是獨身一人,對這些日子沒什麼概念,隻是想起今年多了一個程笑希,想必那個活潑到每天都在上蹿下跳的小徒弟肯定是要過這個中秋節的吧。現在才想起來釀酒是來不及了,還好他們掌門一向對這些感興趣,方便了楊磊直接過去要兩壇現成的。

程笑希以前一向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酒量的,現下卻喝了沒幾口就開始暈乎乎的,估計是他沒想到自己那一向冷漠如冰的師父居然會想着陪他過八月十五吧。他就開了一壇先幫楊磊倒了一杯,心下想着之後偷偷把另一壇藏了留個紀念,全都喝了未免太浪費了。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三年。天穹派向來有讓弟子下山曆練的傳統,這下也終于輪到程笑希了。掌門關照楊磊門下這個獨苗苗,把程笑希和自己的弟子安排到了一起。

程笑希這番要出門,又有點躍躍欲試又有點舍不得,畢竟下山定要很久見不到楊磊了,他一想就有點小難過。到了臨行前,楊磊喊他過去,給了程笑希一條紅繩拴的玉墜子,他沒有什麼多餘的囑咐,隻是說了一句:“遇到危險,我會去救你。”程笑希立馬心花怒放地戴上了,還保證說自己肯定天天戴着絕不摘下來。

楊磊嘴角好像勾起了一個細微到不被任何人察覺的弧度,而後轉身離去了。程笑希盯着他師父的背影,從未變過的一席白衣,與隻簡單束起的黑發對比鮮明,他看着,把這個背影镌刻進了心裡,直到楊磊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再也看不見為止,程笑希才轉身下了山。

此番下山曆練不過是簡單的降妖除魔,對他們這支稱得上精英弟子的小隊再輕松不過,但變故總是突然發生的,他們路徑荒野村莊竟碰上了魔界裂隙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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