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心智堅定到能忍受上百年的囚禁？程笑希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已經是第四次了，第四次一睜眼就會看到那個變得如惡鬼一般的男人。還是那片無盡的彼岸花海，楊磊的血紅色雙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如同他被困在了一個血色的囚籠中。

程笑希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必須要逃跑，離開這裡，無論是去哪裡都好，隻是離開這個地方就足以讓他找回自己失去太久的自由。

他面上先保持着那服乖順的模樣，實際上每天都在他能活動的範圍内進行着路線規劃，去尋找有沒有以前他未曾注意過的地方，再然後就是，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在楊磊沒有回來的時候，實現他蓄謀已久的出逃。

在魔宮的彼岸花海後有一條不起眼的通道，像一個狗洞似的，但是這魔宮裡真的有養過狗嗎？程笑希是不太理解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地方，但形成的原因他沒有探尋的必要，他隻知道這個洞給他提供了逃跑的極佳條件。

以前怎麼沒注意到這裡有個洞呢？程笑希一邊往外跑一邊感到百思不得其解，随後他又想到，可能是發生在他重生間隙的那十六年中吧，那是他沒有記憶的空白階段，自然不能知道魔宮中發生過什麼。

程笑希用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一路到了魔宮的外面，因為這一場劇烈運動，他感覺自己的肺都像被火燒了一般，雙手拄在膝蓋上大口喘着氣，但身體的痛苦掩蓋不了他心情上的愉悅。

現在他呼吸到的已經是魔宮之外的空氣了，他逃出來了。

不過這裡還隻是魔宮之外，程笑希仍然沒有離開魔界，他不敢立馬放松警惕，讓剛得到的喜悅化為泡影。離開魔界需要更長的時間，首先程笑希不能确保楊磊會在幾時發現他的失蹤，他需要盡量順着沒什麼人居住的地方往魔界邊緣走。程笑希對魔界的認知并不多，接下來的路途更多的需要他去碰碰運氣。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路都太過順利了，原本他身上就沒有帶錢，隻有順走的魔宮裡的珠寶飾品，沒想到途徑旅店的老闆不質疑真假的就收下了，魔界的人都這麼好說話嗎？

程笑希喝着魔宮外的水都覺得比宮内的好喝，雖然白開水根本沒味，但宮外的就是喝着更甜，讓他神清氣爽。

一路上他都隻朝着一個方向走，隻要不更改方向，他就一定能走出魔界。程笑希發現在他行進的路上，好像恍惚間見過幾個熟悉的面孔，不過應該也是要離開魔界的人吧？總不可能同一時間就他一個人走在這條路線上，有别的人也是理所應當的。

約莫一個月出頭的時間，楊磊都沒有追上來找到他，程笑希突然産生一些奇怪的擔憂，楊磊難道是遇上什麼麻煩事了嗎？不過楊磊那麼強，應該不會遇見什麼生命危險吧？不對啊，他還那麼關心楊磊幹什麼！能順利的逃跑不應該是天大的好事嗎！

程笑希剛于今日順利的抵達了魔界邊緣的森林，走過這裡就能到達花妖的地盤了，以前聽聞這裡的妖王好像是棵幾千年修為的大榕樹妖。這些草木化作的妖精一般都性情溫和，不愛傷人，程笑希覺得自己真是行了大運。

他進了林子順着小溪一路往上遊走，林子裡充滿了自然的氣息，聞上去心曠神怡，連溪水都清澈到可以看見底下五彩斑斓的石頭。程笑希行了半日，居然在林子裡突然見到近處有間房屋冒着煙，他不禁好奇這裡怎麼會有人居住，是花妖嗎？

程笑希鬼鬼祟祟地摸過去，想遠遠的看上一眼，從老遠處隻看到有個黑衣服的人正坐在木樁制成的凳子上喝着什麼，看上去怪眼熟的。

……眼熟？

黑衣人好像察覺到了他一般，将頭轉了過來，連帶着懾人的眼神，一瞬間程笑希覺得自己渾身脫力差點直接跪在地上，他的腦子裡不停地呐喊着快逃，快逃啊，快離開這裡，可是他的雙腿根本不聽使喚，就像釘在了原地一般，他就這樣整個人僵住了。

那是……楊磊。

男人的笑意濃重，雖然他的嘴角弧度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但程笑希就是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有多麼愉悅。楊磊就那樣一步一步地邁着不大的步子走了過來，他看起來并不着急，那腳步落在地上發出的悶響就像捶在了程笑希心上一般，讓那顆心髒宛如在經受淩遲，一點點地被碾在泥地裡。

“我等你很久了，現在，該跟我回去了。”

程笑希低着頭顫抖着，他不敢看楊磊的眼睛，任由男人幫他理着額頭前的碎發，又撫摸過他的臉頰，最後用一根手指勾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擡起頭來，此時楊磊的笑容落在他眼中仿佛是淬滿了毒液的刀，那樣令人恐懼到不能自已。

他逃了一個多月走了這麼遠，楊磊卻在幾個瞬息間又把他帶回了魔宮。

隻不過這次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彼岸花海上搭建起了一個程笑希沒見過的台子，上面齊刷刷的排布着十幾根木杆，每根木杆上都用鐵鍊拴着一個被捆住手腳的人。程笑希認得他們，那些都是他在出逃的路上遇見過的人。

“求求你……大人…求你放過我……”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小的真的不想死啊，小的奉命幫他一把的小的不知道這是忤逆您的意思啊……”

“你這個該死的人類！早知如此我絕不會收留你！”

那些人無一不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有的哭到說不出話，有的涕泗橫流卻還堅持着求饒，有的張口謾罵着，謾罵的對象卻是程笑希，他們怨毒的目光通通鎖在程笑希的身上，像是要在他身上穿出幾個孔來。

“你看，這些人現在都要因為你而死了。”

“什麼……什麼？”程笑希的大腦需要一定的時間緩沖，楊磊是什麼意思？這些人都要死了？為什麼要殺這些人？因為他？他做了什麼？就是因為遇見過他嗎，還是說幫助了他，就要為此丢掉性命？

“為什麼要這樣做，師父，為什麼？他們都是無辜的人啊？”

“可他們因為你都不再無辜了。”

楊磊擡了下手指，第一個人的聲音就戛然消失了，他的頭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連眼睛都還沒有閉上，血液幾乎是炸裂開來的向四周濺射，把周圍的人都吓得更加癫狂了，卻怎麼也掙脫不開身上的鎖鍊。

程笑希想去阻止楊磊，可他動不了，他發現自己被無形的法術纏繞住了，将他整個人固定在了原地，除了頭部以外的地方都無法活動。

“師父…師父我求你不要……”

第二個，第三個……第七個，又是接連幾個人頭挨個落下，那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台子此時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大半。

“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逃跑了……我不會跑了……你放過他們吧……”

第十二個，第十三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随着第十七個人頭落地，那些叫喊聲徹底消失了，程笑希此時已經閉上了雙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死在他的面前，還是以這樣可怖的死狀。明明不久前程笑希還和這些人說過話，可如今楊磊卻說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的。

真的是他害死了這些人嗎……？如果他不逃跑的話……這些人就會都還活在世上。

楊磊早就在程笑希不知道的時候解開了他身上的法術，程笑希沒有發覺，他隻是已經下意識的抱緊自己的雙臂蜷縮起來，抖個不停的同時任由眼淚肆意地流。

馬上就過來幾個人把屍體都搬運走了，還利索地拆除了那個台子，這裡又恢複如初，隻餘下無盡的彼岸花在風中搖曳，就好似剛剛沒有什麼慘劇在這裡上演過。

程笑希被吓到一閉上眼就會做噩夢，夢見那些人向他伸出沾滿鮮血的雙手，嗓子裡發出喑啞不明的聲音，他每次都會滿身冷汗的驚醒，驚醒之後發現那個帶給他夢魇的男人正在他身旁熟睡着，而他将因此一夜無眠。

接下來一段時間程笑希看見楊磊都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拿起手邊的東西朝着他砸了過去，這些東西當然傷不到楊磊，但他偶爾會刻意的任由一些堅硬的物體磕破他的額角，鮮血一路經過眼睛流了下來，讓那張俊美的臉染上一層戾氣。

每當這種時候程笑希都會下意識地想問：“師父你疼不疼？”但馬上就又會覺得自己真是賤得慌，然後立刻把話重新咽回肚子裡。

楊磊也會借題發揮，以被他傷到為理由在床上對他進行一些懲罰，時常做到他渾身都是被楊磊手上巨大的力氣握出的青紫，一碰就疼得他呲牙咧嘴，往往要個幾日才能消得下去。

這一世，楊磊還提前分出了一成功力用于維持程笑希的生命，讓他成了想死都死不了的狀态，雖然死了也就是重來一世，但可能楊磊這次已經懶得再等每次重來的那十六年了吧。

臘月時，魔界會有一個盛大的節日，往年程笑希從未見楊磊去過，這一年不知道楊磊是哪來的興緻，不僅要出席還偏要帶着程笑希一起。

他們在露天之下慶祝，魔界永遠暗沉的天空被四周正燃燒着的篝火照亮，楊磊坐在最高處的主位上，程笑希坐在他的旁邊，心裡在盤算着要不要做點什麼來煞一下這個魔尊的風頭，反正之後也就是被楊磊懲罰一下，但想想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讓魔尊沒面子，一點懲罰也是值得的。

所以程笑希就在旁邊一直等着，隻是時不時地吃點東西喝兩口果汁，乖順得出乎楊磊的意料。

等到衆人敬酒的階段時，程笑希覺得這時機真是不錯，那些什麼魔界長老啊都得在楊磊這個魔尊的威壓下還要敬程笑希一杯酒，這也太有意思了。第一輪過去，程笑希利索地喝了，第二輪的時候，他端着杯子沒有動，直到楊磊向他看了過來。

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把酒潑到了楊磊的臉上。

天啊，在萬衆矚目之下潑了魔尊一臉的酒，這世界上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吧。

可惜程笑希并沒有看到他想象中的楊磊當場雷霆暴怒的樣子，楊磊被當衆羞辱了一番反而笑了，現場的其他人都被這一變故吓得噤了聲，上一秒還熱鬧的宴會現場，此時安靜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沒事，繼續。”楊磊袖子一撇剛剛被潑的酒液就都消失了，在他的命令下宴會也繼續進行了下去，隻剩下沒看夠樂子的程笑希在一旁悶悶不樂。

在敬酒環節結束之後，接下來也沒什麼别的必須要魔尊在場的事了，楊磊一隻手拽着程笑希往魔宮走，那隻手攥得程笑希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疼得他都想掉眼淚。

雖然程笑希知道他讓楊磊沒面子肯定是要被懲罰的，但是他有點看不明白今天楊磊想做些什麼。

隻是上床那些事的話他都已經懶得反抗了，楊磊有什麼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先是把他的胳膊捆緊了挂到了床上方的木杆上，又把他兩腿分開各自拴到了床角，擺出了一個無比羞恥的姿勢，讓程笑希下意識地想合攏雙腿卻移動不了分毫。

楊磊無感情的目光上下審視着他，程笑希感覺有些冷，身體輕顫了起來。

“你…就這麼想要我懲罰你嗎？”

“那我是不是也該更重視一些呢？起碼不能毫無新意啊。”

他伸出了長着墨色長甲的食指，在程笑希的大腿根内側上下比劃了一下，程笑希頓時害怕了起來，這是要做什麼？楊磊這次到底想怎麼懲罰他？

下一刻，那根手指就接觸上了程笑希的皮膚，大腿内側的肉是十分柔嫩的，連痛感都比其他地方強上許多。此時楊磊正用凝結着他的法力的指尖，一筆一劃的在程笑希的大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就像一個刻印一樣。

被法力燒灼在皮膚上的強烈痛感令程笑希掙紮了起來，那是生物想要躲避疼痛的本能，可任由他如何努力，都擺脫不了固定住他四肢的繩子，他想後退，想合上雙腿，想按住楊磊的手讓他停下，但無論哪件事他都做不到。

他隻能疼痛到嘶吼，不停地罵着楊磊或者是求他停下，然後任由楊磊在他那樣私密的部位留下了自己的簽名。

程笑希感受到了莫大的恥辱，這就是楊磊新想到的懲罰嗎，如此折辱他尊嚴的懲罰，讓他覺得自己都不像是一個人了，像是什麼屬于楊磊的物件，被刻上了象征物品主人的印章。

在最後一筆落下之後，楊磊欣賞了半天，既是欣賞刻在程笑希腿上的自己的名字，又是欣賞程笑希因感到屈辱而落下眼淚的可憐樣子，可憐到讓他的心情止不住地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