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來朝眯着眼看了他一會兒。

其實謝來朝真不是那麼計較這點小錢的人，這點小錢還不夠他和兄弟們出去搓一頓，但是他已經夠大度了，這250隻包括這人腿上夾闆的錢，還沒包括他自己的醫藥費呢，說來這都要算在這人頭上的，畢竟自己也算為人出頭了。但是謝來朝現在選擇大度地不計較，不過他最近确實手頭有點緊，能省一點是一點，讓這兄弟承擔自己的醫藥費不過分吧？

謝來朝自以為壓迫力十足地盯着對方看了好一會兒，對方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謝來朝想着自己現在少一條胳膊，對方也還是個傷患，實在不方便在診所“教道理”，于是他順着對方問：“你打算怎麼還？”

對方說：“我知道你們小混混經常聚會的地方，我可以去找你。”

謝來朝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我是小混混？”

對方沒說話，謝來朝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破洞牛仔褲，磨皮帆布鞋，骷髅黑T恤，再加上自己前兩天新染的銀毛。

确實不像個正義少年。

謝來朝莫名有點不好意思，擡起沒傷的那隻手蹭了下鼻尖，理直氣壯道：“對，我就是小混混，我跟你說也就是今天我兄弟沒跟我出來，要是他們跟我一塊兒那幾個小癟三不夠打牙祭的。”

對方不說話，謝來朝沒等到對方的認同又本着人道主義和經驗人士的立場教育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被盯上嗎？”不等對方接話又自己回答，“因為你穿着不對，你要是不準備掏錢怎麼能穿着陽明的校服往這兒走呢？”

這确實是林晚今天的疏忽，走得太急他就忘了。

謝來朝又接着說：“而且你這個發色也不對，走這片兒黑色多煞眼呐，你要是像哥哥我，長得帥，你就可以染個白毛什麼的，你要是長得不行，你就染個黃毛紅毛綠毛湊合，知道嗎？我們貧民窟的人特講規矩，不欺負自己人，你非要整這麼個格格不入的樣子做什麼呢？”

林晚自己格格入不入不知道，但對方倒是不一般——他第一次聽到有人以如此驕傲的口氣說自己住的地方是貧民窟。

謝來朝教育完了，咽了下口水，又轉回了先前的話題：“你說你來找我，那你要是不來呢？”

林晚頓了頓說：“我可以把名字和聯系方式留給你。”

謝來朝：“我憑什麼相信你呀？你要是給個假的呢？”

林晚：“你可以打個電話試試。”

謝來朝：“那你要是不接呢？要是換号呢？我上哪兒找你去？”

林晚沉默了一會兒：“那你想怎麼樣？”

謝來朝想了想：“那留個地址吧，你既然住貧民窟這片兒就跑不出你哥哥我的手掌心。”

林晚沉默了一下說了一個地址，謝來朝立刻道：“哦，那片兒啊，那片兒我熟。”又盯着林晚說，“你最好乖乖把錢送來，别等我去找你去。”

林晚點了下頭，坐了起來，中間還打了個頓，謝來朝這才想起他的傷腿，三言兩語把醫囑說了一遍，林晚這次很幹脆地說了“謝謝”，沒再用他提醒。

等林晚艱難站起來支着護士姐姐借的拐要走的時候謝來朝又拉住了他：“等會兒。”

林晚停住回過頭。

謝來朝從牆上貼的不知道什麼通知下面撕下一段來，又熟門熟路地從床縫裡摳出筆，然後一起遞給林晚：“名字聯系方式寫一個。”

林晚沒有立刻接，擡眼看他：“你不是怕是假的麼？”

謝來朝高深莫測地晃了晃腦袋：“真的假的你都給我寫一個，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得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