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臭味相投,也有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陳氏的好友就是住在周老爺子隔壁的王家老太太曹氏。
提起曹氏,壟上的人會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想吐槽一番都不知如何說起,實在是槽點太多。在曹氏衆多另人無語的品行當中,最引人樂道的是她的摳搜。
那不是一般的摳門,那是小氣到連田鼠洞裡藏的花生都要扒拉出來煮了吃。
據說……隻是據說哈,有一回曹氏娘家哥哥過來走親戚,曹氏忍痛買了塊拳頭大小的五花肉。
娘家哥哥暗自高興,隻覺得妹妹終于想通了,過日子不再小氣吧啦得令人發指。
當天的菜色也是豐盛的,肉片炖絲瓜、五花肉炒冬瓜、五花肉炒韭菜和蒸蛋羹。
菜名念着是很好聽,娘家哥哥卻越吃越迷糊,每個菜裡有肉味是沒錯,可從頭吃到尾連一根肉絲都沒見着。
難不成肉都化到湯裡去了?
可這也沒肉湯啊。
後來才知曉曹氏把五花肉切了片,每個菜裡煸出點油脂後夾起肉片,接着炒下一個菜。一頓飯下來,那塊肉就受了點皮肉傷,被曹氏拾掇好打算下頓飯接着用。
娘家哥哥氣得從此不再去妹妹家吃飯,一吃一肚子火,還不如不吃。
當然這隻是傳說,真實性有待考證,但作為曹氏的閨中密友,陳氏是深信不疑的。那老婆子生就一副摳搜相,做出這般難看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
陳氏去竄門喜歡帶着青葉,一來曹氏沒孫女,她可以在曹氏面前顯擺一下孫女的乖順聽話。二來青葉可以做點小事,幫點小忙,免得說她白喝了人家的茶水。
曹氏長了一張稍顯刻薄的臉,顴骨高高聳起,尖尖的下巴能戳到地裡去。
初看給人的印象不是很好,青葉開始的時候甚者有點怕她。接觸了幾次發現挺好玩的,跟五奶奶一樣,她也能講很多故事。
兩人到時曹氏正在挑選豆子,她家黃豆點的早,前兩天剛割了用連枷拍打。
揚場後幹淨的豆子用麻袋裝起來,剩下這些落在下風口的小顆粒、破碎的、奇形怪狀的豆子用簸箕鏟了。
沒事時把能吃的挑出來,又能裝一小碗呢。
“聽說今年豆子的價不錯,你家種了不老少,能賣不少銀子吧?”陳氏端了一個小簸箕在腿上,邊說話邊扒拉,這個活不累人,她還是樂意順手做一下的。
曹氏皺起眉頭,“你這都是老黃曆了,去年的黃豆價好,今年還跌了幾文呢。我家今年黃豆點得多,倒黴透頂,今年的芝麻價高。”
她停下動作,滿臉疑惑,“你說是不是奇怪的很,每年黃豆點得多,芝麻賣得好,芝麻點多些吧,黃豆價又上來了。專門跟人反着來,是不是很煩人?”
陳氏想了一會,确實如此,之前就聽老頭子念叨一會兒漲,一會兒跌的,都鬧不清要種什麼了。
“要我說就一半黃豆,一半芝麻的種,管它哪個漲哪個跌,總歸不吃虧。”
曹氏細細一想,可不是這個道理,“嘿,沒想到你這個老婆子還能有這番見識,往日倒是我小瞧了你。”
陳氏得意洋洋一笑,她隻是懶得做事而已,又不是真的蠢笨。
一時又說起老冤家對頭叢二奶奶孫氏,“人人都說她賢惠,她就真當自個柔弱、嬌嫩起來。天天踮着一雙小腳走不了兩步遠,不是說這裡疼就是那裡酸的,就她是個女的,我們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不成?”
“可不是,我就看不慣她那個拿三搬四的樣兒,誰還比她差了?”曹氏也是一臉憤懑。
這兩人之所以合得來,那也是有緣由的,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孫氏。
陳氏打年輕時起就被孫氏壓着,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真是做夢都恨得咬牙切齒。
曹氏是跟孫氏住得近,但凡她一被人說,就要拿孫氏做比對,對孫氏的恨意一點不比陳氏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這兩人就湊成了一對,日常的對話内容除了編排自家的兒媳就是罵孫氏。
要曹家兒媳說,這兩人越是罵孫氏,孫氏的名聲就越好。
沒辦法,全靠同行襯托,有這兩個攪屎棍在,癞蛤蟆都能給襯成天仙,野雞也能變鳳凰。
青葉卻聽得津津有味,她就愛聽别人說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跟聽故事似的,可好玩了。她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嘴嚴,不論誰說了别個的壞話,她都不會傳出去。
最多說到杏娘時,她偷偷回去打小報告。
杏年之前還悶悶不樂來着,任誰被人在背後排揎都會不高興。
後面看清了陳氏的為人,她就懶得計較了。
像她娘說的那樣,被人說幾句就氣得要死,那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用活了。活着也是氣死、投胎再氣死,循環往複,就這點出息。
“雙搶時誰家不是忙得要死,搶收糧食就是搶命呢。她家倒好,曬幹的谷子也不知道收起來,等到下雨了挪着一雙小腳能幹什麼。要不是我家裡的幾個人幫忙搶稻谷,她家今年指不定要喝西北風。
就這,也沒見提包點心果子的去我家感謝一番,還說她賢良淑德,我呸!”